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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濕地鳥類朋友(6章)
來源: | 作者:宋曉杰  時間: 2020-04-01
  在遼河口濕地,每年三四月,當(dāng)堅硬的冰雪還沒有完全消融,料峭的春寒還沒完全隱退,便有無法計數(shù)的鳥類翻越千里萬里姍然而至了:有的,是遷徙途中在此停留、休整,歇歇腳,飲飲水再繼續(xù)前行;有的,便在這里安家落戶、生兒育女了。這個時節(jié),眷戀濕地的鳥兒紛紛打開靈動的翅膀,亮開婉囀的歌喉,像報春的天使,飛在季節(jié)的前頭,領(lǐng)航歲月。
  ——題記
  
  01.白鶴:春天奏響的銅管樂
  白鶴的體長一般為130~140厘米。我們來看看它們的標(biāo)準(zhǔn)照:站立時,它們通體白色,臉部和前額為鮮紅色,嘴和腳為暗紅色。飛翔時,它們的翅尖為黑色,其余部分的羽毛皆為白色。全身看起來潔凈而清雅。
  白鶴經(jīng)常單獨活動,有時成對或以家族為群活動。但是,在遷徙停歇時或在越冬地,它們常常結(jié)成幾十甚至上百只的大群。
  白鶴是對棲息地要求很特別的鶴類,它們對淺水、濕地的依戀性很強,喜歡低地苔原、大面積的淡水和開闊的視野。它們大多在沼澤岸邊或水深20~60厘米有草的土墩上營巢。它們的巢簡陋,扁平,中間略凹,多是用苦草搭成,高出水面12~15厘米。
  白鶴主要以一些植物的莖和塊根為食,也吃水生植物的葉、嫩芽及少量蚌、螺、軟體動物、昆蟲等。覓食期間,它們常將嘴和頭浸在水中,慢慢地一邊走一邊覓食,并時常小心地抬頭觀望周邊的環(huán)境,稍有動靜,便立刻飛走。每次采食的時間為20分鐘左右。
  白鶴于每年5月下旬或6月中旬開始繁殖,每次產(chǎn)卵2枚。卵呈暗橄欖色,鈍端有大小不等的深褐色斑點。白鶴父母交替著孵卵,但媽媽會更辛苦一些,孵化期約為27天。幼雛70~75天后長出飛羽,約90天可以飛。不過,這期間它們面臨的“風(fēng)險”太多了,幼雛的成活率僅為三分之一。因為白鶴的幼雛攻擊性強,較弱的一只常常在長出飛羽前被較強的幼雛攻擊致死。因白鶴屬于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已被列入中國瀕危動物紅皮書“極危”等級。在導(dǎo)致白鶴瀕臨滅絕的眾多因素中,棲息地的破壞和改變占60%的比重,人類捕殺占29%,外來引入種群的競爭、自身繁殖成活率低、環(huán)境污染等,也是重要因素。
  在BBC紀(jì)錄片中,我曾看到過這樣的情景:一只白鶴,經(jīng)過50天的飛行,從南非來到了它從前在俄羅斯民居它的舊巢。雄鶴先期到達(dá)后,立刻開始打掃巢穴,整理羽毛。待一切收拾停當(dāng),雄鶴站在高處,深情地眺望著遠(yuǎn)方。與伴侶分別,足有8個月了……雌鶴終于出現(xiàn)了!它們鳴叫,嗑著長喙,以示歡喜和慶祝。然后,開始繁衍后代……
  關(guān)于鶴的美景,我獨愛鶴與浩浩蘆蕩相依相伴的那種。一只也好,三五成群也罷,仿若世間琴瑟和鳴的絕配:清朗,高蹈,棄世,絕塵,溫暖而富有禪意。這種有精神、有風(fēng)骨、有氣節(jié)的景致,是心靈的營養(yǎng),如美妙的音樂,充滿詩意。春水,柔光,日影,周遭的一切都是欣欣然剛睜開眼睛的樣子,向上的喜氣、朝氣,在身邊縈繞……
  白鶴鳴聲清悠,仿佛春天的銅管樂。那天,與友人在荒野中見到白鶴,聽到鶴鳴,心中不禁升起盎然的春意。然而,不知是我們的突然造訪打擾了白鶴的休息,還是恰好它們正在練習(xí)飛翔,它們箭一般沖向蒼穹,消失于天際,令我隱隱不安。不過,荒野之行因此多了幾分生動:微風(fēng),暖陽,輕快的呼吸,純凈的色澤,甜美的微笑……似乎都跟隨著它們奮飛的翅膀,慢慢地升到云朵之上,越升越高。
  
  02.家燕:遙遠(yuǎn)而切近的鄉(xiāng)愁
  家燕是鄉(xiāng)村和家常的親切與溫暖,不生分,也不隆重,更不需要看誰的臉色,嘰嘰喳喳就能歡樂,不管不顧的小家碧玉般的欣喜和歡愉。
  在鄉(xiāng)下,誰家的屋檐下有個燕子窩是件喜興事兒,那人家便被看做有福了。同時,那也是善良、正義的標(biāo)志——連燕子都不傷害的人家,還能干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
  家燕常常把巢筑在屋檐下、橫梁上。它們先要把銜來的泥土和草莖,用唾液粘結(jié)成小泥丸,并鋪上細(xì)軟的雜草、羽毛、破布等,有時也用青蒿葉一點點積累成碗狀的巢。“燕子銜泥”就形象地道出了燕子營巢的艱辛。好在它們也有用舊巢的習(xí)慣,不必年年如此辛苦。有資料顯示,雨燕的巢有的可以使用50年。“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來這里……”如兒歌所唱,不管千里萬里,家燕都能準(zhǔn)確無誤地找回“老家”,不知道它們腦子里是否安裝了雷達(dá)。
  但是有時候,家燕千里迢迢回到日思夜想的故鄉(xiāng),卻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家”了。為什么?原來,巢被懶惰的麻雀“據(jù)為己有”,家燕怎么趕也趕不走它們。
  當(dāng)北方肅殺、萬物凋零之際,家燕就沒有食物了。迫不得以,家燕成了鳥類家族中的“游牧民族”。別看它們小小的身體,食量卻大得驚人,幾個月下來,它們可以吃掉25萬多只昆蟲。冬天,昆蟲不是被凍死,就是深藏起來,不走怎么活命呢?
  家燕與黑嘴鷗差不多,我們根本不知道它們是什么時候離開的。記得小時候,清晨,我從夢鄉(xiāng)醒來,睜開惺忪的睡眼,推開奶奶家的房門,習(xí)慣性地往房檐下望去。這一望非同小可。咦,住了幾年的“三口之家”哪兒去了?奶奶道:“我說這么安靜呢,它們是不是到別處玩兒了?噢,肯定是南遷了!”這一驚,睡意全無。我沿著房子轉(zhuǎn)了兩三圈,也沒找到熟悉的身影。而家燕的巢,還牢牢地粘在東屋玻璃窗上第三根房椽子那兒。
  家燕與人類的關(guān)系,既親密,又疏離。燕子天天叫嚷得心煩,有時還得操起木棒“警告”它們一下。但幾天聽不到叫聲,還有些不適應(yīng)——它們已經(jīng)成為鄉(xiāng)居生活不可或缺的音符。
  如今,鋼筋水泥的樓房沒了家燕的地盤,它們不得不轉(zhuǎn)移到橋梁、涵洞下面營巢。能不能找到食物?不得而知??墒?,它們遠(yuǎn)離人煙,使市井生活缺少了部分人情味兒,倒是真的。
  多年以后,我們告別鄉(xiāng)土和老屋,告別童年和過去,懷揣著熱望走向夢想的幸福生活。也許有一天,在午睡后醒來,有毛茸茸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隙照在臉上,酥酥的、癢癢的,你舒服地伸展手腳,忽然聽到燕子的叫聲——你小心翼翼地起來,找到它們藏身的屋檐或枝丫。啊,你仿佛又回到了上樹、下河、在田野和樹叢中瘋跑的童年時光。
  而家燕,雖不是身輕如燕的古典女子,卻一定是記憶中曾經(jīng)穿著花棉襖、梳著毛毛麻花辮子的可愛伙伴。而今,她是否安在?恍惚中,日月如梭,流年飛逝,唯有心中的記掛和惦念,鮮嫩如初……關(guān)于這些,是否已無處安放?
  
  03.東方白鸛:凱旋的英雄從天而降
  東方白鸛屬于大鳥,春、秋兩季在遼河口濕地中轉(zhuǎn),最多的時候可以駐留兩個多月。但是,它們到底從哪兒來、到哪兒去,一直無人知曉——大有來無影、去無蹤,縱橫馳騁、笑傲江湖的俠士氣概。也許,“英雄”本不必問尋“出處”。
  攝影人多年來爬冰臥雪,仔細(xì)觀察,才得出這樣的結(jié)論:每年秋天,當(dāng)?shù)谝粓鲂⊙╋h過,天氣晴好的時候,東方白鸛便像一架架滑翔機姍然而至了。一時間,密密麻麻,鋪天蓋地,場面宏大、壯觀,令人震撼。近距離觀看:它們借助上升的氣流在空中慢慢滑翔,翅膀幾乎靜止不動,小心翼翼地偵探好適合降落的地點再徐徐落下,如凱旋的英雄!
  在空中,東方白鸛的身姿優(yōu)美而勁健,雙翅的飛羽和尾部閃著金屬的光澤,像汽車在陽光下泛著的光芒那樣耀眼。是的,東方白鸛是剛性的,像曠達(dá)、干練的男人。
  我們不妨來認(rèn)識一下東方白鸛:它們身著黑白相接的羽翼,足蹬紅色戰(zhàn)靴,黑中帶紅的長喙。眼周呈紅色,并有一條紅線連著長喙。它們素雅、整潔、英武、大氣,著裝簡約,并不像其他鳥兒那樣花里胡哨,這兒一條肉冠、發(fā)辮,那兒莫明其妙鼓個大包。它們的全身只有紅、白、黑三種顏色——即便按照國際慣例,也算得上穿著考究、品味高雅了。但是,東方白鸛飛行前卻特別有意思:它們要在地上奔跑一段距離,然后,再扇動翅膀,扶搖直上。
  東方白鸛常成對在柳樹、榆樹和楊樹上營巢,也曾被發(fā)現(xiàn)在高大的松樹和房頂上營巢。
  東方白鸛紀(jì)律嚴(yán)明,集體活動忙而有序。比如覓食,像“拉網(wǎng)式”排查,它們要排排站好,“大嘴”在水中不停地攪動。瞬間,再清亮的河水也會被它們攪渾了。不過,這可是它們特有的捕食絕技——渾水摸魚。因為缺氧,魚兒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露出水面呼吸,誰知卻正因此丟了性命。于是,東方白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口一條,一口一條,大快朵頤,吃得盡興呀!直到吃得肚鼓腰圓,才肯罷休。如果遇到大魚,無法一下子吞掉,東方白鸛就會運足氣力,用長喙叼起大魚,有力甩到岸上。小魚“收拾”完之后,更為隆重的饕餮大餐便開始了——暈頭轉(zhuǎn)向癱軟在岸上的大魚,還沒緩過神兒來呢,就被蜂擁而上的“食客”快樂地分而食之了。
  所有這些,既是鳥類繁衍生息的本能的生存狀態(tài),也是自然歡歌的動人樂章。
  在深秋的蘆葦蕩中,我們會看到:在天空、灘涂、水面,成群結(jié)隊的東方白鸛,它們或飛,或立,或扎在淺水中覓食,悠閑,自在。它們的翅膀似黑白分明的琴鍵,于起起落落間,彈奏出屬于豐澤濕地、浩瀚蘆蕩的秋野離歌——那正是豐沛的大地上,雄渾、動人的另一首“英雄贊歌”。蘆花輕揚,陽光燦爛,風(fēng)吹草動,云卷云舒。一個物我兩忘、和美靜好的美麗天堂,就在身旁。
  
  04.東方大葦鶯:盲目的愛給了誰
  東方大葦鶯,常被稱為“愛心義工”。這話恐怕還得從頭說起。
  大杜鵑與東方大葦鶯的孵化時間相近。大杜鵑卵的顏色、斑點、大小與東方大葦鶯的卵幾乎一模一樣。于是,大杜鵑眼珠兒一轉(zhuǎn)“計”上心來,想出了“偷梁換柱”“貍貓換太子”的把戲。
  春天,當(dāng)你看到大杜鵑在蘆蕩之上飛來飛去,或站在電線桿上四處張望的時候,別以為它們是在玩耍。其實,它們是在仔細(xì)觀察東方大葦鶯的巢穴呢——東方大葦鶯什么時候產(chǎn)卵?什么時候開始孵化?對于大杜鵑來說,這些都是它的“產(chǎn)前”必修課。
  當(dāng)雌大杜鵑快要產(chǎn)卵時,它更加關(guān)注東方大葦鶯產(chǎn)卵。東方大葦鶯通常產(chǎn)卵1~5枚,這時窺視已久的大杜鵑趁著東方大葦鶯離巢的間隙,把自己的卵產(chǎn)在它的巢里。
  “糊涂蟲”東方大葦鶯哪里知道內(nèi)情呀,它每天孵啊孵,孵啊孵,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豈能料到,最先出殼的竟是大杜鵑的幼雛!一般情況下,大杜鵑的孵化期要比東方大葦鶯少兩三天。
  大杜鵑幼雛出殼后,需要五六天才能睜開眼睛。不過,那些身材瘦小、全身沒長一根毛兒的小東西,出生幾個小時之后,就能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狠毒”事兒來。
  俗語說:會哭能鬧的孩子有奶吃。大杜鵑從小就深諳此道。于是,大杜鵑幼雛拼命地叫,便得到更多的食物,使自己長得更快。然后,它趁東方大葦鶯外出覓食的工夫,使出吃奶的力氣——算它吃奶吧——本能地把巢中東方大葦鶯的卵,用后背一個個拱到巢外去,最后巢里只剩它自己了!可憐的東方大葦鶯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兒女已慘遭殺害,依然風(fēng)里來雨里去,辛辛苦苦覓到食物,再一口口喂給大杜鵑幼雛!
  “吃獨食兒”的大杜鵑幼雛越長越大,最后連巢都無法容納它肥壯的身軀了,它就干脆把巢踩在腳下,張著血盆大口,依然心安理得地坐等筋疲力盡的東方大葦鶯送回食物來。即使大杜鵑幼雛比東方大葦鶯的身體大幾倍了,不知情的東方大葦鶯還在不停地追著、攆著喂食給“它的孩子”吃。而大杜鵑親鳥躲在暗處,偷偷地看著這些場景,喜不自禁。
  時光飛逝,大杜鵑幼雛的羽毛漸漸豐滿起來。這時,大杜鵑親鳥便用獨特的叫聲喚它們回歸。大杜鵑幼雛聽到媽媽的呼喚,便拍拍翅膀飛走了。等東方大葦鶯如夢方醒,悔之晚矣!
  在葦叢中,常常看見東方大葦鶯憤怒地“吱吱”亂叫,追趕體形比自己大三四倍的大杜鵑:一個玩兒命地追,一個沒命地跑——兩種鳥兒,好像都不要命了。不知內(nèi)情的人還以為“小不點兒”東方大葦鶯太勇猛、太霸道了,那么大體形的大杜鵑也敢較量?反過來說:大杜鵑,你也太笨了,還怕那么個小東西?孰不知:雖沒有“奪妻”之仇,卻有著“殺子”之恨!這口惡氣誰能咽下?大杜鵑呢,自知理虧,只有望風(fēng)而逃的份兒了。
  
  05.斑嘴鴨:“劊子手”竟是它?!
  斑嘴鴨,又名谷鴨、黃嘴尖鴨、花嘴鴨、火燎鴨。斑嘴鴨體形大小和綠頭鴨差不多,體長50~64厘米,體重1千克左右。
  斑嘴鴨的嘴為黑色,前端為黃色,臉至上頸側(cè)、眼先、眉紋、頦和喉均為淡黃白色,與深的體色呈明顯反差。從遠(yuǎn)處看,它們的臉像京劇臉譜一樣,極有戲劇感。斑嘴鴨的深色羽帶和淺色羽緣,使全身體羽呈濃密的扇貝形狀且清晰可見,如工筆畫一般,很有畫面感。更為難得的是,它的羽翼有一段為金屬藍(lán)色或金屬綠紫色,飛行時特別醒目、漂亮,如佩戴著一大塊多棱的寶石,閃閃發(fā)光。
  斑嘴鴨是最普通、最接近家鴨的野鴨族群,只不過與家鴨相比,它們會飛。另外,它們嘴上那塊明黃的色斑,就是斑嘴鴨特有的標(biāo)簽。
  斑嘴鴨主要分布于西伯利亞東南部、蒙古東部、中國、朝鮮、日本、緬甸、印度、尼泊爾等國家和地區(qū)。通常棲息于淡水湖畔,也成群活動于江河、水庫、沿海灘涂鹽場等水域。它們趾間有蹼,卻很少潛水,游泳時尾部露出水面。它們善于在水中覓食、戲水,連求偶、交配也要在水中進行。它們主要以水生植物的嫩芽、根、莖和藻類、草籽及無脊椎動物、甲殼為食。
  斑嘴鴨集群到達(dá)濕地幾天后,便以家庭為單位,過上了各自的小日子。它們經(jīng)常一邊孵化,一邊覓食。幼雛出殼后,也要與親鳥一同去見見“外面的世界”。幼雛經(jīng)常被夾在兩只親鳥的中間,像一個個毛絨團兒,站成一排或擠成一堆,可愛極了,讓你忍不住想用掌心捧起來,仔細(xì)端詳。
  斑嘴鴨像小女生一樣,特別愛干凈、愛美。它們經(jīng)常在水中和陸地上梳理羽毛,精心打扮。睡覺或休息時,互相照看。
  斑嘴鴨的巢比較隱秘,多見于壩埂上:它們先在壩埂上挖一個小坑,鋪上細(xì)軟的草墊底,再用自己的絨毛在草上絮一層。離開時,也要把絨毛細(xì)心地蓋在卵上——真是就地取材,自給自足。斑嘴鴨每個繁殖期產(chǎn)卵8~14枚??墒牵鼈児值煤?,一旦發(fā)覺巢被天敵發(fā)現(xiàn),斑嘴鴨便不再居住,毅然離開曾經(jīng)溫暖的家。
  然而,更令人無法理解的是:在離開家之前,斑嘴鴨還要做一件極其重要、極其殘忍的事情——它們要親手把未孵化出來的卵,弄死!——寫到這兒,我在掂量,是用“弄死”,還是“粉碎”,抑或是“掐死”?哪個詞的分量會輕一些?哪個詞能減少尚未成形的小“斑嘴鴨”的疼痛?
  真的想象不出,殺死襁褓中親生骨肉的時候,這些母親懷著怎樣的心情:是絕望?是決絕?是悲壯?還是有什么說不清的情愫?世間萬物,眾生百態(tài)。人性復(fù)雜,鳥也如此吧。
  
  06.綠頭鴨:“特警”的前世今生
  狹義的野鴨是指綠頭鴨。綠頭鴨,又名大綠頭、大紅腿鴨、大麻鴨,是最常見的大型野鴨,也是除番鴨以外所有家鴨的祖先。
  綠頭鴨雄鳥上背和兩肩為褐色,密雜以灰白色波狀細(xì)斑,羽緣為棕黃色,下背黑褐色,腰和尾上覆羽絨黑色,稍有綠色光澤。頸基有一白色領(lǐng)環(huán),頭、頸為綠色,因此得名。
  綠頭鴨的全身有貢緞的質(zhì)感與金屬的光澤,“綠頭”發(fā)散出幽幽的暗綠色熒光,很有古典和懷舊的意味,因而,綠頭鴨看上去具有十足的明星派頭兒。
  別以為綠頭鴨只是徒有好看的外表,它們還有大本事呢。比如說,綠頭鴨最為高強的本領(lǐng),是它們在“半夢半醒”之間有一種特殊的生理習(xí)性。
  美國生物學(xué)家研究發(fā)現(xiàn),綠頭鴨具有控制大腦使其部分保持睡眠、部分保持清醒的習(xí)性。對睡眠狀態(tài)可以做到自控——這是科學(xué)家發(fā)現(xiàn)的第一種可以控制睡眠狀態(tài)的動物。特別是居于鴨群最外邊的那只綠頭鴨,具有極強的責(zé)任心和敏銳性,它的警惕性最高。即使在睡眠狀態(tài),它也能使朝向鴨群外側(cè)的一只眼睛始終保持睜開的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能持續(xù)多久?會隨著周圍環(huán)境危險系數(shù)的上升而不斷增加。因此,不管在多么危險的境遇中,綠頭鴨幾乎都可以輕松逃生。
  真是不可思議的智慧!難道它們的腦子里,天生就安裝了搖感設(shè)備、衛(wèi)星云圖,知道“山雨”欲來?這種高強的本領(lǐng)連人類都不具備,造物主卻給了綠頭鴨!
  綠頭鴨在造福人類方面也立下了大功。因綠頭鴨抗病力強,成活率比較高,早在公元前475至前221年,我國便開始飼養(yǎng)和馴化綠頭鴨了。綠頭鴨肉味鮮美,沒有腥味,且營養(yǎng)豐富,脂肪含量少,蛋白質(zhì)含量高。據(jù)《本草綱目》記載,綠頭鴨的肉甘涼、無毒、補中益氣、平胃消食,除十二種蟲。身上有諸小熱瘡,年久不愈者,但多食之,即愈,治熱毒風(fēng)及惡瘡療,殺腹臟一切蟲,治水腫等。
  綠頭鴨不僅營養(yǎng)、藥用價值比家鴨更多,而且它們的羽毛也是重要的出口原料。所以,綠頭鴨在國內(nèi)外都受到喜愛——說不定,你碗中的鴨肉,你身上的鴨絨服,就是它們的貢獻呢。
  忽然想起曾經(jīng)看過的某個記錄片。片中的第一個鏡頭是連綿的遠(yuǎn)山,余暉中的古堡,越野車的殘骸?;椟S中,沒有一絲草色,沒有動感,似乎一切都在時光之外,模糊著,停滯著。而下一個畫面是柏油路上,搖搖擺擺走過來一群綠頭鴨,它們膽怯地看看左右有沒有人,再看看殘破的越野車。當(dāng)確認(rèn)安全后,它們一邊扇著翅膀,一邊“呱呱”大叫著去飲車底盤下面水洼里的雨水——這個畫面,真實地表現(xiàn)出綠頭鴨的另一個特點:膽小。不過,那群綠頭鴨是歡樂的。因為它們的歡樂,那個死寂的畫面一下子“活”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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