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灣,盤錦遼河口濕地,是目前世界上保存最好、植被類型完整的生態(tài)地塊,是丹頂鶴的驛站。每年春季便有四五百只鶴由江蘇鹽城,向黑龍江扎龍、吉林向海、俄羅斯遷徙時,在這里停歇。并有四五十只因眷戀這里,在此處的沼澤蘆葦叢中筑巢、產(chǎn)卵、孵雛。
遺憾的是,我雖在“鶴鄉(xiāng)”蟄居幾十年,卻從未見過野生丹頂鶴。不過,當那年蘆芽蘸著青春的胭脂展露光芒的三月,我有幸和一群文友們?nèi)ビ虻ろ旡Q。
去看鶴的路上,聽文友們議論說丹頂鶴每年都會按期到達,風雨不誤,域內(nèi)外的朋友也定期來觀鶴。“看那邊”,在臨?;脑粋€叫“干魚溝”的地方時,一位文友把手指向車窗外說。果然,在燒荒過后黑乎乎的葦塘深處,有幾處白點在閃動,似翻動的浪花、搖晃的白帆、漂浮的云朵。
近了,近了,我看清了,那三五成群的“亮景”便是頭頂江南漁火,身披塞北霜雪的“丹頂仙子”,可卻被一輛汽車的馬達聲驚得沖天而起,和我們相隔很遠才落下。
為了不虛此行,我借助文友的望遠鏡遠距離觀鶴,終于和它們拉近了距離。視野中的數(shù)十只丹頂鶴,分明在翩翩起舞,或展翅振羽、引頸噥喁、原地踏地,或低旋徘徊、空中跳躍、追逐嬉戲。有的還叼起葦根拋向空中,然后跳起啄食。幾只在空中盤旋的丹頂鶴,像藍天中飄舞的潔白絲綢,身姿如同敦煌壁畫中的飛天。
它們那種源自內(nèi)心的喜悅,都綻放在輕快的舞步和顫動的錦羽上,那紅艷欲滴的丹頂,就是最耀眼的音符。它們不受人類囚禁又充滿野性的自然美、圣潔美,動人心弦,攝人心魄。而那種華麗場面的震撼力,也許只能身臨其境才能體會得出。也難怪日本政府把丹頂鶴舞姿,定格為千元紙幣的圖案。
丹頂鶴的舞姿也讓文人墨客競折腰,作家荒原、徐剛、邊玲玲在他們的長篇報告文學《遼河入??凇贰ⅰ洞蟮乇P錦》、《鶴唳之聲》中,都曾以振聾發(fā)聵的氣勢,濃墨重彩地抒寫丹頂鶴。
可回來幾日后,我在一些國家級媒體看到一則驚人消息:國內(nèi)有的地方有人在濕地上向候鳥投毒,造成兩只丹頂鶴中毒,而且有一只死亡。
我的心被撕了一下,不是嗎?!“鶴鳴九皋,聲聞于天”,鶴鳴宛若琴瑟和聲,被認為能給人帶來祥運和福兆??蛇@些比人類在地球上出現(xiàn)早6000萬年,飛翔于8000米的絕塵高空,現(xiàn)在世界只有2000只的精靈們。過去卻在東北民間一直是“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得了諸如“海驢子”、“黑褲衩子”、“黑屁股”等不雅“外號”。長久以來一直遭遇著各地不法分子的毒手。早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東北有一個農(nóng)場,被投毒害死的丹頂鶴等珍禽就多得可用麻袋裝。
這些讓我內(nèi)心隱隱作痛。人們喜歡鶴、心疼鶴,還因為它重感情,它們一旦相戀,便偕老至終,如失去配偶,多會終生不娶,嚴格恪守一夫一妻制。經(jīng)過人馴養(yǎng)的丹頂鶴與人性靈相通,你給小鶴拍照,大鶴會老遠老遠地迎送。你想拍紀念照,它們有時還會主動與你合影。因傷病被人救護過的丹頂鶴,康復后放飛,它們會在上空一圈一圈地盤旋,一聲一聲地鶴唳,久久不肯離去。它們集體感情較重,有團隊精神,鶴群休息時,會有鶴輪流承擔“站崗”、“巡邏”、“警戒”任務(wù)。鶴群飛翔時,會像大雁那樣排成“人字型”或“一字型”。它們濃縮了所有鳥類的骨影。
“走過那條小河,你可曾聽說,有一個女孩她曾經(jīng)來過。只為那只丹頂鶴,她輕輕地,輕輕地走過……”令人欣慰的是,在我們盤錦,關(guān)心丹頂鶴的人越來越多。如保護區(qū)的員工對它們?nèi)找贡O(jiān)護和照顧。不但經(jīng)常為鶴投撒玉米、魚蝦等食物,而且還在成立的鳥類救護中心里,專門收養(yǎng)因病傷落難的鳥。在搶救病傷的鶴時,像呵護嬰兒一樣,打吊針時一個相扶,一個人拎藥,輪番換崗,救護人員疲憊不堪。
盤錦還有很多環(huán)保志愿者,他們經(jīng)常參加對丹頂鶴等鳥類的投食、環(huán)境教育等活動。人們的目的只有一個——為它們留下一片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