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母馳向深藍
站在這艘大船面前
我更想探究一下它的內(nèi)部結(jié)構(gòu)
比如,在哪里安放遠大理想
在哪里焊牢輝煌的未來
大船在船塢的懷抱里
很像一個加班加點長大的孩子
它的身軀長胖變長的過程
建造者們都在用鬢角新添的白發(fā)
一根一根地記數(shù)清楚
一艘胸裝遠方的大船
身子骨就會被使命打造得格外結(jié)實
一塊骨頭與另一塊骨頭之間
大船人用自己最熾熱的責(zé)任心
將它們分毫不差地焊接牢靠
大海的呼喚從歷史深處傳來
甲午的海浪撞擊著銀灰色的船舷
發(fā)黃的舊日歷里,擱淺著昨天的太陽
大船昂起頭顱,開始了駛向深藍的征程
今天,大船的表情格外莊重
它將在一張嶄新的海圖上,用最深的航跡
描繪出一個大國的遠航夢想
用甲板上翹的角度,去比喻一個民族
正在加速起飛的仰角
大連櫻桃
六月,大連的味道最甜
大梅棗、沙蜜豆、甜水晶、大紅燈
和亮晶晶的明珠都掛在枝頭
路過的人,只要伸出目光輕輕一舔
就會滿口生津
櫻桃是大連最有味道的風(fēng)景
它比櫻花、槐花、銀杏葉更耐人尋味
每一棵櫻桃樹都熱情好客
來大連摘櫻桃的人
面頰上的酒窩里都被灌滿了甜蜜
大連的櫻桃喜歡大大方方
樹葉半掩的櫻桃,齊刷刷地呶著小嘴
等待有緣人的到來
即使遇上了陌生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目光
也從不躲閃含笑的眼睛
今年,我要向一棵剛坐果的小樹許愿
明年還會帶著女兒來看它
并把這棵櫻桃樹悄悄和女兒相比
看看誰的枝頭,結(jié)出的果實
更多,又更甜一些
到大連東港看噴泉
最柔軟的水,一旦愛上音樂
就找到了丟失的靈魂
也找回失散的骨氣
水站立的姿態(tài),就是一首樂曲
優(yōu)雅飛揚的高度
水在抒發(fā)飽滿情緒的時候
需要尋找一個出口,哪怕是很狹窄
也能將內(nèi)心的壓力釋放出來
甚至,把生活中遭遇到的各種擠兌
綻放成一簇艷麗的花朵
如果,沒有一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的挑唆
水的內(nèi)心會一直很平靜
不管日子發(fā)生怎樣的傾斜,水都能
順勢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
水表現(xiàn)出忿忿不平,只有在
生存處境出現(xiàn)動蕩不安的時候
在東港看噴泉
先要學(xué)會對一陣風(fēng)察言觀色
只有摸準(zhǔn)了風(fēng)向,才不會很尷尬地
被一池咸水濺得渾身是鹽
走進歇馬山的銀石灘
走累的石頭臥在歇馬山下
經(jīng)千年風(fēng)雨,醒來
已是一群奔騰的白馬
這群最善征戰(zhàn)的白馬,從一個
歷史傳說中奔出
又踏進了一片新的傳說
騎上白馬,穿越四月的時空
讓橫沖直撞的笑聲
搖醒漫山遍野佯睡的杜鵑
凝望太久,歇馬山又添一群石頭
他們走過的地方,已種下了
對來年春天的一個承諾
莊河歇馬杏
歇馬杏最喜歡簡簡單單
一輩子,只長成熟了一顆心眼
把歇馬杏想復(fù)雜的人,真的
不配去觸碰那份黃里透紅的樸素情感
酸,是舌尖私下里的想象
一個背著經(jīng)驗主義包袱的詩人
坐在歇馬山下,仰望著頭頂上的紅杏
只能寫下一首酸味十足的情詩
歇馬杏喝著甘甜的露珠長大
遠離塵世,早已聽不見遠去的馬蹄聲
今天,你若到來,歇馬杏就在山上等你
你若不來,它就會從枝頭上走下
千里百里,去與你約會
四月,去歇馬山看杜鵑
我不知,銀石灘是不是秀才們
專為歇馬山取的一個藝名
也不清楚,大營鎮(zhèn)四家村靴子溝
是不是歇馬山戶口簿上的學(xué)名
在莊河,你只要大聲地喊一聲歇馬山
就真會有一座山奔騰而來
四月的歇馬山是一匹高頭紅馬
它奔跑的速度比春風(fēng)還快
如果你走進了歇馬山,還會驚喜地發(fā)現(xiàn)
山溝里藏有一群數(shù)不清的銀馬
正欲揚起紅鬃向山外奔涌
只有當(dāng)你安靜地坐下來,成為
歇馬山上的一塊石頭時
漫山遍野的杜鵑花才會轉(zhuǎn)過頭來
用搖曳的身姿望著你,像終于盼來了
年年夢中的白馬王子
離開歇馬山時,請不要回頭
你一年一次走馬觀花似的造訪
其實深深傷害了歇馬山的心
歇馬山藏在心中的淚水,早已比
那眼溫泉流淌得更長、更熱
旅順太陽溝
沒有足夠?qū)徝雷孕诺娜?/div>
不要冒昧地去拜訪太陽溝
那里的老街很醉人
那里的秋色更迷人
就連滿地的秋葉,都能讓來客
在深度迷醉中,找不到回家的路
每一雙踩在落葉上的腳印
都像兩只耳朵,喜歡靜靜地傾聽
葉子們的小聲說話
這些無須翻譯的沙沙聲
讓行走的人生,變得無比生動
人們更喜歡捧起金黃的葉子
揚成一場童話里的雪
當(dāng)每一片笑聲,徐徐飄落時
就是年輪,悄悄回轉(zhuǎn)到童年的過程
如果路過那些面容斑駁的老房子
請不要輕易將它們啟開
每一扇塵封已久的門扉里
都能走出,一本線裝書的故事
一旦翻開它,便會讓人
著迷般流連忘返,再也不忍合上
太陽溝的花街
在四月的太陽溝漫步
很容易闖進一個老街的童話
連翹花伸出長臂,把春光和行人的目光
一下子都摟進了自己的懷里
每一朵迎風(fēng)初綻的迎春花
都是一只剛剛破殼鳴叫的小鳥
它們張著嫩黃的嘴丫,擠在花叢里
嘰嘰喳喳地呼喚著春天
還有那些叫不上來名字的花朵
探出小院的柵欄,或倚在臨街的籬墻上
任憑陽光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
自信的笑臉上,已褪去了三月的羞怯
在太陽溝,無論走進哪一條大街小巷
你都可以把它們叫作花街
但請不要,悄悄把這里當(dāng)做
一個從歷史中走來的花花世界
櫻花,我要去旅順看你
又一次夢見旅順的櫻花
是在這個含羞的四月
我與櫻花相遇在一座不高的山上
那么多貌若天仙的姐妹
讓一只早醒的蜜蜂,心中慌亂不安
仿佛是前世的一個約定
愛上櫻花,不需要再尋找一個
冠冕堂皇的理由
一場短暫而熱烈的愛情
被我的想象,一年又一年地拉長
不需要一只蝴蝶的陪伴
每一棵櫻樹,都是一個從不失約的戀人
她們在春風(fēng)里眺望的身姿
讓所有感情遲鈍的樹木心生嫉妒
今年,我一定要去旅順看看櫻花
并在櫻花園里許下一個宏愿
祈禱每一朵櫻花,都能
被我多情的目光幸福地授粉
孕育出一個又一個燦爛的春天
乘著櫻花地鐵去旅順
櫻花,從這個春天起跑
把遠道而來的蜜蜂甩在了身后
一朵櫻花張開心扉的心情
和一列地鐵奔向春天的速度
竟然具有驚人的相似
當(dāng)人們從一條櫻花隧道穿過
魚群一樣,游向203櫻樹林的海洋
仿若從一個夢境,跨進了另一個夢境
天空每一只鳥兒都會興奮地告訴你
旅順春天的顏色,其實就是
漫山遍野櫻花的顏色
如果,你是一個喜歡和時間賽跑的人
今天就有了,去和櫻花地鐵賽跑的機會
你們奔跑在同一條快速賽道上
每向前跨進一步,都將是這個春天
當(dāng)之無愧的領(lǐng)跑者
走,我們乘著櫻花地鐵去旅順吧
置身滿眼櫻花的繽紛世界里
把自己當(dāng)做一棵風(fēng)情萬種的櫻樹
或一朵情不自禁的櫻花
沒有人會去笑話你——
心上生出了雙翼,像蜜蜂一樣“貪婪”
像蝴蝶一樣想入非非
旅順白玉塔
離開白玉塔時,感到它很渺小
比一根藐視的小拇指小
比一根扎疼歷史的細(xì)牙簽小
一直小到,什么也看不見
白玉塔一直豎立在白玉山上
像一柱光滑的玉石
故意裝作一副無暇的樣子
企圖掩飾起,藏在內(nèi)心的那段罪惡
白玉山上有那么多潔白的鴿子
自由地棲息、飛翔
它們故意在白玉塔尖上做巢安家
讓那些做噩夢的人愧疚難寧
而更多的時候
人們喜歡把白玉塔當(dāng)作一處美景
越是走近,越顯得高大
甚至,讓人看不清它的本來面目
很多人也因而忽略了,白玉塔
站在這里的理由
鴨綠江斷橋
一只被戰(zhàn)爭炸斷的手臂
伸向歷史的深處
探訪,現(xiàn)代生活與和平的
真實距離
那只撫摸過戰(zhàn)爭脈搏的手掌
沉落江中,那一刻
江水翻涌著怒濤
質(zhì)問縱火者的所有動機
斷橋鐵青的影子
一如它的臉色
在陽光下,被滔滔的江水
洗濯了一遍又一遍
這個固執(zhí)的魂靈
傷佛一刻也不肯,在世風(fēng)中
隨波逐流
我伸出一只手,試圖
在鏡頭里,與斷橋相握
它的冷漠與熱度
注定超出了,我的想象
丹東銀杏樹
這些永遠年青的老人
有著極好的記憶力
把丹東大街小巷發(fā)生的變化
看在眼里,并刻在
心中,年輪的唱片上
城市每長高一截
銀杏樹都嘩啦啦地?zé)崃夜恼?/div>
高樓大廈挺拔的身軀
讓舉頭仰望的銀杏樹
在漸漸變矮中
更加充滿了自豪
銀杏樹一年只換兩件衣裳
一種顏色,和鴨綠江水一樣綠
靜靜地流過春、夏的季節(jié)
另一種顏色,金黃透亮
為丹東人民的生活,鋪展了一條
通向繁榮的金光大道
銀杏樹,為使遠方的客人
永遠留住,一段美妙的回憶
從身上摘下一把把小扇子
閃亮金子般的光澤
在城市風(fēng)景的書頁里,把自己
命名成——“丹東書簽”
丹東青山溝
走進大山深處,走到
再也沒有路的地方
讓目光繼續(xù)攀行
沿著飛流直下的云梯
登上絕壁,縱目巍峨青山
讓最多的負(fù)離子
把眼睛浸潤得更亮
青山溝,讓目光看得更深更遠
直至翻越過,人們
對美的狹窄想象
喝過青山湖水的人
心腸會變得更加干凈
踩過青山瀑布浪花的腳步
從此也不再沉重
舉著世俗的眼光,走進青山溝
只能四處碰壁
灌一瓶飛瀑澗的泉水
澆一澆書房里的君子蘭
使它在清冽的簇?fù)硐?/div>
高雅得更像一位
脫俗的君子
盤錦蘆葦
蘆葦舉著小掃帚
掃凈了昨夜的陰云
也掃晴了,我十月的心情
十月,不是多雨的季節(jié)
可十月的雨滴,比冷漠的子彈
更能將一種熱忱擊傷
面對浩蕩涌來的葦濤
我居然懼怕起來
在十月,我險些丟棄了
夏天的果實——
從此清貧得
不如一棵彎腰向風(fēng)低頭的
謙卑的蘆葦
站在盤錦蘆葦叢中
并肩而立的蘆葦
總是愿意,以團結(jié)的形象
手拉著手。它們把相互間的摩擦
表演成彼此的愛撫
從春天吐芽開始
它們就對腳下的營養(yǎng)
你爭我奪!惟恐別人的身高
一夜間,風(fēng)光過自己的頭頂
幾乎是同時開花
又同時衰老——
在風(fēng)雨面前,它們都做不到
腰桿正直
我站在蘆葦叢中照相
身體,也開始隨風(fēng)
不由自主地?fù)u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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