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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鴨綠江的水聲中 馬市村開始遼闊
來源:遼寧作家網(wǎng) | 作者:馮金彥  時間: 2020-1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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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比鴨綠江悠久的歷史,馬市村一定是年輕的。

  江風一吹,甚至肚兜就露出來。無論是在老爺廟的屋檐上,還是石頭雕像上,我們都能依稀見到馬市村小時的樣子,年輕時的樣子。歲月盡管無情,但是,工匠們留在木上和石頭上的文化,風和雨都沒有抹平,歲月也沒有抹平,也抹不平。風一吹,它們就回應著歲月,像花朵回應著春天。世事滄桑,誰也無法對生活中的改變,保持絕對的平靜。

  心靜如水,但我們不是水。

  馬市村也不是。

  馬市村注定與馬有關。

  遙望歷史深處,天高云淡,鴨綠江流過這里時,仿佛是一種不舍,仿佛是一次張望,就拋下了一個江灣,泥土堆積,水草豐美,幾匹散落在草叢間的馬從容而淡定。

  這個適合馬兒放牧的地方,這個適合馬兒圈養(yǎng)的地方,就成為最早的馬匹交易市場,馬市。一群又一群馬兒散落在江灣,像云朵布滿了天空,悠閑而寧靜。

  馬終究要走。

  馬市終究散了。

  但是,卻把一個名字留下了,留給這個江灣,留給這個小村。一個叫馬市村的村莊,就這樣走過三百多年。

  江邊,并不高大的樹,見證了一個村的歷史,遠遠的我們就能夠看見它,看見它斑駁的歷史痕跡。

2

  一個小村,卻有大故事。

  歷史的大故事。

  1628年,江霧飄散之后,中朝之間的貿(mào)易設址馬市村,史稱“中江開市”。那是馬市村歷史很厚重的一頁,也是很精彩的一頁。國門的開與放與這個小村的土地相關聯(lián),一個小小的村莊,竟然在兩個國家的互通與開放的歷史上有了一個位置。濃墨與重彩,都可以用來描繪小村那一刻的繁華,那一陣的喧鬧。村里至今保留下來的老爺廟就是當時中朝貿(mào)易市場的管理機構,一中江臺的辦公地點。

  開市的初期,是以物易物。

  朝鮮方面派出的商民,攜帶牛、馬、糧食、鹽、海參、鐵農(nóng)具渡江,把東西擺放在馬市村的江岸。清朝的駐防兵丁則帶著布匹、人參、木耳、皮毛等土特產(chǎn),與朝鮮商人交換。

  互通有無。

  據(jù)資料記載:中國方面以七千五十四緞,可以換到牛二百、鹽二百九十九包、海菜一萬五千八百、海參兩千二百,大小紙十萬八千張,綿麻布四百九十緞、鐵犁二百具。

  交易中,講究絕對的公平公正。馬市村出土的文物中,有兩個秤砣,上面刻著公平交易、公平出入的字樣。

  曾經(jīng)的喧鬧而今冷寂了。

  馬市村,歷史一層層疊加。

  屋上的黑瓦,風雨過后已經(jīng)斑駁了,綠色的小草,甚至在瓦的裂痕里生長。石坊的影子沉重,不遠處建筑的標語也色彩斑駁了。

  坐在門檻上讀報的老人,內心卻寧靜遼闊,這些石頭,這些磚瓦,只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這座房子的故事對于他只是一個故事。

  房子舊了。

  但是,日子依舊是新的。

  舊房子也曾經(jīng)是新房子,新與舊總是在相互的更迭之中推動歷史前進。馬市村也是靠著一個個馬市人的推動而前進,只是歲月更迭,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jīng)睡在泥土深處歷史深處。多么榮耀的人,走進歷史也回不來了。

3

  馬市村段的江面并不寬,江水遲緩。

  一朵浪花與另一朵浪花相互追逐著,奔向它們的詩與遠方。

  浪花之上,江面之上,部隊與民兵一夜之間搶修出一座公路便橋。雄赳赳的隊伍從這里踏過鴨綠江,奔赴戰(zhàn)場。馬市村是唯一的志愿軍從公路便橋過江的地點。

  村里的老人,還記得當年的場景,當年的故事。

  記得那些生龍活虎的戰(zhàn)士,記得鄉(xiāng)親們把剛剛納好的布鞋塞給戰(zhàn)士,把剛剛烙好的油餅裝進戰(zhàn)士的衣袋。

  歷史也記住了這個故事。

  一幅著名的照片,《中國人民志愿軍跨過鴨綠江》,就是在這里拍攝的。蜿蜒的隊伍就是從馬市村的黃昏走過,從鄉(xiāng)親們的目光中走遠,走進歷史上最悲壯的一頁,讓侵略者膽寒的一頁。70年來,這幅照片被一次次的刊發(fā)、采用,但是照片的拍攝地是在馬市村,卻很少有人知道。于是,也很少有人在這里遠望歷史硝煙。

  江水蜿蜒,江風瑟瑟。

  便橋早已不在了,江水把一座橋像一個字擦掉了,英雄們走過的痕跡,也被江邊的每一棵小草,江面上的每一朵浪花收藏起來。江邊注明渡江地點的石碑上紅紅的字,還在看守這個故事,守望這段歷史。

  江水有情。

4

  馬市村人的歷史愿望,在今天得到充分的表達。

  對歷史的敬畏,對文化的敬畏,一直是馬市村人心靈深處的樸素與情感,它凝固在馬市村人的理念里,又體現(xiàn)在日出生活的細節(jié)中,表達在寧靜而善良的生活目標中。比如老爺廟,盡管斑駁了,但是還在老地方,即便是文革最瘋狂的時期,村里也沒有一個人動一下這座建筑。

  在馬市村,有一種疼痛叫放下。

  因商而生的這個小村,為了保護水源,只能放下工業(yè),放下旅游,專注與發(fā)展生態(tài)農(nóng)業(yè)。

  于是,三平方公里的馬市村是一個信封。

  我們從中倒出了水果蘿卜,倒出獼猴桃,倒出一個個蔬菜大棚,倒出了馬市人的微笑、自信與淡定。小村故事多,以種植水果蘿卜和獼猴桃為主的宋喜文,不但自己是種植水果蘿卜的專家,女兒還是營銷的翹楚,借助互聯(lián)網(wǎng)一年就銷售四萬斤水果蘿卜,自己有了不菲的收入,還帶福了鄉(xiāng)親。從他古樸的笑容中,我們讀出了馬市村人在新時代的從容與堅定。

  在馬市村漸行漸成長的足跡中,公平與誠信,百年之前看守中江開市的道德,至今依舊在看守馬市村,愛、善良、寬容與理解,依舊是馬市村最明亮的紅燈籠。

  此刻,江風吹過。

  江風慢慢吹過。

  綠色的禾苗,紅色的花朵,都在為新生活鼓掌。

  只有老爺廟一動不動。

  老爺廟的石碑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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