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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貴《仙境》:通往仙境的路
來源:《小說月報》 | 作者:弋 舟  時間: 2020-10-22

  不瘋魔不成活。沒錯,此為金句。這則傳統(tǒng)戲劇中的行話,道出的,差不多算得上是藝術(shù)的鐵律。

  《仙境》,也正是在傳統(tǒng)戲劇的底子上書寫著人通往自由的路。而這個“底子”,終究只是一個抓手,是人間的行當(dāng)之一,是菩提樹與明鏡臺;哲貴眺望的則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于是,這句從文藝中來到文藝里去的“文藝腔”,在《仙境》中被掰爛揉碎。它不再只是傲嬌地對著那太虛幻境一般的舞臺人生有效,它也朝向了浩大人間一切的營生。在小說中,與之構(gòu)成印證的,便是那同樣以瘋魔來成活的鞋業(yè)集團。

  一面是越劇的舞臺,一面是制鞋的企業(yè),若是讓你來選擇,你會將手抓向哪個鬮?抓向了前者,恭喜你,你自帶仙氣;抓向了后者,也恭喜你,你在大地上站立得穩(wěn)當(dāng)。

  而哲貴兩手抓,兩手都要硬。

  當(dāng)“皮鞋佬”更名為“靈芝草”時,哲貴完成的,不止是“企業(yè)文化”的提升,他是在著力打通那兩種本來截然相悖的日子。當(dāng)然,這里面有妥協(xié),是“皮鞋佬”成全了“靈芝草”,是“實”禮讓了“名”。作為一家制鞋企業(yè),名為“皮鞋佬”該是多么正當(dāng),多么理直氣壯,卻叫了一個像是制藥廠的名字——“靈芝草”。這里面的別扭勁兒,哲貴不會感覺不到。它是一個破口,是一個漏洞,于是,通往仙境的路上,才有了磨難與考驗。

  哲貴的困難在于,他要讓余展飛一只手抓到了“名”,一只手,卻也未曾松開“實”。那取了制藥廠名頭的造鞋廠,“市值三十三億”。

  孰輕孰重?哲貴舉重若輕,略微權(quán)衡了一番,還是讓抓著三十三億的那只手低沉,讓抓著靈芝草的那只手微微高揚。

  好吧,我讓給你,皮鞋佬請靈芝草坐在上位。“名”歸你。

  孰輕孰重?讓了人的,還是被人讓了的?

  當(dāng)然,那被人讓了的,更加脆弱一些。大家都瘋魔,父親皮鞋權(quán)瘋魔到臉都長得跟鞋一樣了,憑什么,兒子余展飛神魂顛倒的戲中瘋魔就要被優(yōu)待?就憑你是兒子你演戲你還站在舞臺上嗎?還真是。略微權(quán)衡了一番的哲貴,還是把更多的體恤給了兒子,給了戲,給了神魂顛倒,給了舞臺。

  我想,這里面確有痛苦。是哲貴的痛苦,亦是通往仙境之路的痛苦。不知道則已,不過證明了你沒有慧根;但你明明知道,你輕慢了什么,枉顧了什么,給了什么委屈,可你還是不得不去攙扶住那易碎的和輕忽的,你便只能去承受痛苦,去吃慧根的苦頭。

  幸而,《仙境》之好,就在于那被優(yōu)待了的,沒有一味自得和傲嬌,余展飛從舞臺回到人間,做了“幾個大動作”,使得“靈芝草”遍地開花,盛大上市。這是讓人者的勝利,亦是舞臺認領(lǐng)了人間的恩典。

  你讓了我,我知道,于是,我也要讓讓你。妥協(xié)就是這樣雙向的達成了,那抓了鬮的兩只手,于是,不分伯仲了。

  這太難。平衡太難。一碗水端平太難。要知道,我們的小說,大多也都被難在了此處。要么,無能地被三十三億壓垮,要么,無能地被白素貞帶飄。然后呢?說辭倒也是現(xiàn)成的——藝術(shù)就是極端。并且,不瘋魔不成活的金句,成了順手便能派上用場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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