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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目之光
 作者:鄭玉忠  時間: 2021-04-20

?  “光是上帝的女兒?!蔽疑钚磐小じ焕账f。

  人類對光的追求可上溯遠古的神話夸父逐日,那是追求的太陽之光。當一聲驚雷,擊開一段時光深處的枝椏,熱情的火焰成為黑夜中的一展旗幟,被智慧的先人認識并利用保存下來,這是對自然之光的垂愛。光一直是勇敢、自信、堅定、溫暖、希望的象征,這美麗鮮活的賦予如上帝的女兒般溫暖地融入人類的每一根血管。

  這個世界之所以生機勃勃,之所以無限的美好,只是因為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道光,這道光指引著你我走出黑暗的夜,告別沉舊的昨天,走向繁華的明天,走向民族的復(fù)興,走向人類的最高文明。

  我出生在五里河,是東北遼西一個閉塞又不起眼兒的一個小山村。努魯兒虎山的逶迤,鳳凰山山系的高聳,遮住了我遙望星空的目光。這里曾經(jīng)是皇家圍獵的場所,茂密的樹木,密密匝匝,圍得水泄不通。我如一顆草籽刮落石崖之下,視野之外擠在石縫之間,縮成不規(guī)則的世界,那時我時常渴望來一場狂風或是大雨也罷,將我吹出石崖的魔掌,沖毀這連綿的束縛。雨過天晴,空中將綻放美麗的心目之光。

  先于我得到心光的是一群執(zhí)著的熱血青年,他們志存高遠目光遠大,他們甩掉豺狼虎豹的圍追堵截,他們躲開魑魅魍魎的步步緊逼,在1921年的7月將點點星光點燃,照亮南湖悠暗的水色。這一襲星光,以銳不可擋的態(tài)勢點亮華夏,他們以”農(nóng)村包圍城市“的過人之智,開啟了照徹明天的浴血征程。

  這一切,我是在父親斷斷續(xù)續(xù)地講述中得知,更確切地說是在若干年后,昏黃的洋油燈下伏案誦讀相識了英勇的王二小,記下了視死如歸的劉胡蘭。

  我慶幸,我還是父精母血之時。他,她,他們,她們已舉起鮮紅的火把,用美麗的青春,高昂的斗志向著黎明挺進,他們正奔襲在逐光的道路上,星夜兼程披一蓑煙雨任平生。只為照亮這祖國的山山水水溝溝壑壑。

  降臨塵世,當我睜開雙眼,十萬頃河山正在修復(fù),九百萬焦土掩去硝煙。感恩我的出生,我未逢山河破碎,枯草萋萋馬革裹尸的歲月,至少我的迫降山河已穩(wěn),草木欣榮。每每捧起詩書重溫這段歷史,一個個鮮活的生命前仆后繼,一個個稚嫩的青春灑血疆場。一切都緣于神圣的民族大義,緣于耀眼的旌旗高高飛揚。

  黑夜常常令我退縮,膽怯,恐慌。只有這群熱血的青年之光,力透扉頁,給我以希望,在山河穩(wěn)固的歲月里永往直前。

  一塊石頭,被安放在鐵制的容器,然后再來一劑清水激活,一種氣體會沿著鉛筆般大小的燈柱上涌,淡藍色的火焰跳躍,一股難以彌忘的味道,開始彌散,還伴有“吱吱”的歌聲,屋內(nèi)的漆黑就被驅(qū)至墻角,驅(qū)到窗外,甚至是更遠的地方。這是我對光最初的認知,父親說是噶石之光。在點然希望之前,母親會從一個長方形的小盒子里抽出一根木質(zhì)的棍,頂端常涂有紅、綠、黑等不同顏色的帽子,在盒子身體的外側(cè)輕輕一劃,黑夜就會開出一朵美麗的花。再引燃一團秋草,將煮沸一鍋溫暖的明天。這平凡里幸福的味道,隨著搖曳的燈火彌漫過雄偉挺拔的努魯兒虎山山脈。

  這焰火如曇花般的短暫,卻作用之大,它不僅資源稀缺,而成本也高,有時還不明原因的熄火。天不黑透時它不會開放,手不見五指時只有母親手里的方形小盒子先張開一朵火蓮,然后才是屋內(nèi)開起這瞬間美麗的曇花,母親先摘走一部分花瓣納著鞋子,繡著花枕頭,弟弟占據(jù)一半的花朵玩著他自導(dǎo)的彈珠游戲,我擠在炕沿刷刷點點寫著歪歪扭扭的方塊字?;ò觌[去,蓋上黑色的被再捂一層漆黑的夜,一切都將等待黎明里的心目之光點亮皇家的獵場。

  黑夜的漫長,加劇了我對光的渴望,對于明天的早日來臨充滿著期待。雖不及那些血氣方剛的英雄過草地,爬雪山般決絕,卻也不曾輕言放棄。因為我總是覺得眼前有一盞心目之光,搖搖曳曳,那是華夏民族不竭的魂,那是融在骨子里的生生不息。縮短黑夜的壽命,還要歸功于一種液體,它有一種難聞的味道,父親將這種液體注入結(jié)婚時母親帶的四大件之一玻璃燈,液體注滿再置入一根油芯,每次開放的時候都揚起一股黑夜一樣的煙。如今老家的屋內(nèi)墻上依然能看見燈火搖曳夜晚的足跡。后來,我才知道液體叫洋油,母親手中開出的蓮叫洋火。還有一種液體不只是黑,稠得如幽暗的深夜,卻給人帶來無限的光明。石油開采的大發(fā)展,我的世界又多一位光明的使者“石蠟”。母親不在繡著花枕,只是偶而的縫補著衣物。母親也不會在乎火蓮開放的時限,捧著詩書我也能秉燭夜讀。

  今年的大年夜,母親整理著供品,在家譜前燃起久違的蠟燭,我回想著曾經(jīng)燭光熠熠生輝的夜晚,只有經(jīng)歷過黑夜漫長的人才能真正地體會,寒冷的暮色里升起的一縷溫情的暖,仿佛有一種閃閃爍爍的希望在不停在招手示意。

  不知尤物的兒子問著母親,這是何物?

  在經(jīng)歷一段燈火搖曳過后,迎來一個夜如白晝般燈火通明的時代。

  幾根長長的線搭在鳳凰山的山梁,再接入村口分入到每家每戶,山外的光明就如此地融入山村。每到夜幕低垂時,輕扣燈繩,“嘎達”一聲,屋里的黑就無處遁形,那純色的黑,逃到窗外,或是逃到院落外,繼而當全村的人兒同按下開關(guān),它將逃出努魯兒虎山山脈,不敢再越雷池半步。似乎這一切,與那群熱血青年同時高呼吶喊,黑色的陰云便膽怯的倉惶逃散,蔚藍的天空升起一枚鮮紅的太陽有異曲同工之妙。

  母親常常叫這樣的光為夜明珠,它不只是為生活帶來光明,也在精神上給予更多的鼓舞與希望。母親不在忙于的她的縫補事業(yè),閑暇的夜晚,兩眼盯著閃爍的電視熒屏,也是樂得喜笑顏開。

  一直以來,我都懷著感恩的心,感謝這個時代,感謝有這群熱血的青年提前舉起的希望之光,我的前程才是一片光明,向上的坦途才會青云直起。在光的垂愛之下,我跨過了黑夜迷茫,掙脫了大山束縛,一路高歌,走進了繁華的時代叢林。

  2020年脫貧攻堅的號角吹響,已是一名中年黨員的我,再也不能在繁華的叢林里泰然處之。主動請纓,又回到了給我激勵,渴望一場風或是一場雨來拯救的地方。

  在我扶貧的小村,我成了一盞真正的心目之光。

  入駐的第一個夜晚,村委會的房子看上去很是瘦小,三間瓦房,雜草占據(jù)著小院,窗戶銹跡般般,屋口鐘情于蛛網(wǎng)的看護,遠眺如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守著日升日落。入村的路如連接山外的電線一樣纖細,眾人的目光擁擠在搖搖晃晃的山路上進進出出。那個夜晚的會議,他們要修路,建村部,蓋教室,改旱廁,要有致富的項目……一雙雙渴望的眼神,一個個待解的問題,擠出了我照射的范圍??墒窃谀莻€熱情高漲的夜晚,我還是把胸脯拍得山響,承諾了所有的光明誓言。

  連夜我寫下了30幾頁的長篇申請,向上級請求援助,然后是剜門盜洞跑關(guān)系,白天黑夜的拉贊助。

  皇天不負有心人,修路的機器轟鳴著,一張黑色的水墨畫卷展開鋪出高聳的鳳凰山山脈,120盞路燈分列柏油路兩旁游龍一樣飛出山外。新建的學生教室,嶄新的桌椅,現(xiàn)代化的教學設(shè)備,每天清晨鳳凰山的上空都蕩漾著瑯瑯的讀書聲。那清脆的紙墨書香,如山澗的溪流,叮咚作響潺潺而來。一項項惠民的政策如林間的筍兒,頂著晶瑩的新露在新村委會樓頂?shù)拇罄戎性丛床粩嗟厝招略庐惛吒杳瓦M。村里的香茹產(chǎn)業(yè)嶄露頭角,肉鵝養(yǎng)殖合作社風聲水起,兩只扶云之翼,在這個我曾經(jīng)選擇努力向外尋光的地方,騰入九宵。

  每當夜深人靜時,我坐下凝想,與那群熱血青年相比的尋光之路,我如夜空里的一盞螢火是那么的微不足道,他們有著大海一樣寬廣的胸懷,有著立于山顛之上的高瞻遠矚,有著韌性的革命精神,有著純潔而又高尚情懷,有著萬里晴空艷陽朗乾坤的博大胸襟,而我也不過是眼前的茍且而已。不過,我還是要將這螢螢之光傳遞下去,注入到每一滴新鮮的血液里,每一株萌動的嫩芽上。讓每一寸心目之光都能長出一片春意闌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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