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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走在大街上(節(jié)選)
來源:《北京文學》2023年第11期 | 作者:于永鐸  時間: 2023-11-08

  王阿姨異常清楚地記得第一只烏鴉落在花臺上的日子,那天也是兒子被警察帶走的日子,也是兒媳抱著孩子離家的日子。臨出門時,兒媳的眼里飄著碎紙屑一樣的雪沫。王阿姨就覺得自己被紛飛的雪沫埋了半個身子,從骨頭縫兒里往外冒寒氣。都走了,前前后后沒用上1個小時。100平米的房子里只剩下她無盡的委屈。鄰居在走廊那邊探頭探腦,王阿姨受不了刺激,她抹了把淚水,砰地一聲關(guān)上了屋門。剎那間,尾巴被夾著了似的,王阿姨疼得聲聲慘叫。她撲在沙發(fā)上嚎啕大哭。差不多哭了有兩個小時,王阿姨聽到了敲門聲,很輕,似有似無。她止住了哭聲,仔細聽了一會兒,又什么聲音都沒有。

  王阿姨來到兒子的房間,房間里的每一樣?xùn)|西都像傻子似的朝她嚎。撿了這個,又丟了那個,頓覺眼前陣陣發(fā)黑。她明白,天確實塌下來了。敲門聲傳來,依然很輕,依然似有似無。王阿姨開了門。

  “王阿姨,我是物業(yè)的小張?!倍填^發(fā)小張笑瞇瞇地說。

  “哦,小張?!?/span>

  “王阿姨,我是您樓下的鄰居小胡。”短頭發(fā)小胡說。

  “哦,小胡。”

  短頭發(fā)小張和短頭發(fā)小胡互相看了一眼,恰巧,他們做賊樣的表情被王阿姨的目光捕捉到了,王阿姨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她懷疑他們是來找茬兒或者幸災(zāi)樂禍的。短頭發(fā)小張笑瞇瞇地說:“王阿姨,小胡可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啊?!蓖醢⒁唐沉诵『谎郏床怀鏊迷谀膬?。說起來,她兒子還是好人吶,不是說被抓走就被抓走了?想起兒子,王阿姨的眼淚滾落下來。短頭發(fā)小胡收斂了笑容,小心地說他沒有別的意思,只是他老婆怕長嘴的家伙。

  “你老婆?”

  “我老婆?!?/span>

  “長嘴?”

  “阿姨,小胡他老婆……”短頭發(fā)小張比劃了一下肚子,“懷孕了?!?/span>

  “請讓我靜一靜?!蓖醢⒁梯p聲說。

  短頭發(fā)小張看了一眼短頭發(fā)小胡,這一舉動又一次被王阿姨的目光捕捉到了,王阿姨懷疑他們是專門來看她的笑話。兩人又搶著說了一句話,聲音撞在一起,發(fā)出一陣撞擊金屬般的尖銳噪音。王阿姨猛地退回一步,“砰”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敲門聲又起,這回,卻有點狂躁。王阿姨的淚水傾瀉而出。敲門聲仍在持續(xù),一點都沒有停來下的意思。王阿姨猛地拉開屋門,朝他們吼:

  “讓我靜一靜!靜一靜!”

  “我老婆……”

  “滾開!”王阿姨使出渾身力氣將門關(guān)上,屋頂?shù)牡鯚舳急徽鸬孟窬蘩酥衅鸱聂?。短頭發(fā)小胡發(fā)出短促的怪叫聲,在王阿姨聽來,就像被鐵夾子夾住了的老鼠。王阿姨雙腿一軟,紙一樣地飄下去,紙一樣地貼在了地板上?!暗未鸬未稹保堇飩鞒鲆魂囕p微的滴水聲,是廚房里的水龍頭沒有擰緊嗎?一定是的。都快一個月了,水龍頭一直滴水,王阿姨幾次央求兒子找人維修,她的話就像兒子的耳旁風一樣。仔細聽,滴水聲不像是從廚房里發(fā)出的,好像是從衛(wèi)生間里發(fā)出的。一定是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是兒媳的領(lǐng)地,兒媳就是山中的老虎,不用吼,不用咬,只須一瞥,娘兒倆都得被嚇趴下。王阿姨每去一次衛(wèi)生間就如同勇敢地闖入龍?zhí)痘⒀ɡ镆粯?,使用完衛(wèi)生間,得花費很長時間收拾。

  王阿姨來到衛(wèi)生間,幾個水龍頭都沒有滴水。坐便后面的連接閥也沒有漏水。她摸了摸,洗手臺下的軟管連接處也沒有漏水。她猛然看見地漏附近有一攤水,這攤水是從哪里來的呢?王阿姨上上下下全都檢查了,連嵌在頂棚里的熱水器都讓她摸了一遍。王阿姨不知摸了多少回,她都不相信自己的手了。她趴在地上,把臉貼在地磚上,一點一點地蹭,能蹭到的地方都蹭到了,她確定衛(wèi)生間里沒有漏水。

  “滴答滴答”,聲音像流逝的時間一樣若即若離。

  王阿姨又去檢查廚房,洗菜盆上的水龍頭沒有滴水,暖水寶上的軟管也沒有漏水?!暗未鸬未稹保醢⒁虉孕挪皇腔寐?,滴水聲非常真實,比流逝的時間還要真實一百倍。她不相信自己的手,也不相信自己的臉,她只相信耳朵。她趴在地上,耳朵貼著地磚,仔細地分辨著有可能漏水的地方。

  “滴答滴答”,聲音依舊若即若離。

  王阿姨貓著腰從廚房里出來,像條警犬似的四下搜尋。她搜到了臥室,一眼就看見了窗前的一只黑黢黢的烏鴉。“滴答滴答”是它啄玻璃發(fā)出來的聲音。王阿姨氣惱地揮了下手,烏鴉并沒有飛走,烏鴉歪著腦袋看她。王阿姨“嘿”了一聲。烏鴉懂了似的,昂起頭,“呱呱”叫了兩聲。王阿姨笑了,本來要轉(zhuǎn)身離開,卻定住了腳跟。這兩聲叫拉近了彼此的距離。王阿姨小時候在農(nóng)村生活過一段時間,對烏鴉一點都不陌生。爺爺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比房子還高的大槐樹,上面就有一窩烏鴉。冬天來臨的時候,樹葉凋零,烏鴉窩就顯露在寒風之中。她去爺爺家的時候就是冬天,母親把她放在院門口,也不進去,就在門口站著。樹上的烏鴉突然叫了幾聲,好像是在朝她打招呼。她好奇地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籃球那么大的烏鴉窩。爺爺跑了出來,一把就把她抱了起來,爺爺和她貼臉,爺爺?shù)挠埠鐏y扎著她的臉。她躲閃著,掙扎著把手伸向母親,卻一把抓了個空。只抓住了母親的長長的背影。

  她哭。爺爺說:“不準哭!”爺爺又來貼臉。她掙扎著,不知不覺地朝大槐樹伸出手去。樹上的烏鴉忽然發(fā)出急促的的叫聲,她仰臉去尋這些聲音。爺爺趁機與她貼了臉,她又不覺得爺爺?shù)暮釉肆恕?/span>

  “丫兒,你猜烏鴉是怎么把樹枝叼上去的?”

  她怎么能猜得到?就像她猜不到爺爺?shù)暮硬⒉缓茉瞬虏坏侥赣H會丟下她走了一樣。6歲那年,還是一個冬天,她在樹下揀了一只小烏鴉,小烏鴉有鵝蛋那么大,毛都沒有長出來。她輕輕托著小家伙,把臉貼上去,想著自己的胡子扎疼了小家伙,她就咯咯地笑了起來。爺爺一把將小烏鴉奪下放回原地,扯著她的手就跑回了屋。爺爺說:“要是讓老鴰看見了,那就了不得了。”爺爺說的老鴰就是老烏鴉。

  “老鴰一定會懷疑是你上去掏窩了?!?/span>

  “老鴰一定會啄瞎你的眼珠子的?!?/span>

  爺爺言猶在耳,仿佛爺爺就在眼前,就在身后,就在王阿姨永遠也找不到的角落里和她藏貓貓。小時候,她總躲避著爺爺,怕被爺爺?shù)暮釉耍缃?,爺爺卻總躲避著她,任憑千呼萬喚也不出來。王阿姨望著烏鴉,輕聲問:

  “你個小家伙,是爺爺派來陪我說話的嗎?”

  “滴答滴答。”烏鴉啄了幾下窗戶。

  王阿姨心里一動,難道真是爺爺派來的嗎?她的心突跳了幾下,是來傳遞什么消息的嗎?想起家里的波折,王阿姨一陣陣緊張,她擔心更大的劫難還在路上。她伸手要開窗戶,想要近距離看看烏鴉,又停住了手。烏鴉一旦飛進來可怎么辦?一旦在家里坐窩了可怎么辦?王阿姨一連問了幾個怎么辦。這是一只漂亮的烏鴉,挺拔的身軀,圓潤的胸脯,光滑發(fā)亮的黑色羽毛,看著就像高貴的王子或者美麗的公主。烏鴉的一只爪子明顯是受了傷,至始至終在懸著。每一次跳動,都是用另一只爪子??蓱z的烏鴉,它啄窗戶的目的是希望得到幫助呀。王阿姨將窗戶開了一條縫兒,烏鴉側(cè)著臉,凝視著她。王阿姨又拉開了一點,烏鴉避嫌似地奮力躍開。王阿姨的淚水猛然涌了出來,她哽咽地說:

  “好懂事的孩子?!?/span>

  王阿姨給烏鴉喂了點水,又盛了一碟小米。小小的花臺,平時只是晾曬衣服用,如今,受傷的烏鴉來造訪,王阿姨決定將這兒改造成一個救助站。她在一角用塑料搭了個雨蓬,給落難的烏鴉王子或者烏鴉公主建了個棲息之地。臨近中午的時候,這只烏鴉已經(jīng)和王阿姨混熟了,每當王阿姨走到窗前,它就會啄幾下窗戶,“滴答滴答”,仿佛在打著招呼。除了不讓王阿姨撫摸,其他的做什么都可以。王阿姨找了一支創(chuàng)可貼,給它的傷腿纏了幾道。烏鴉似乎懂得這是給它治傷,一直乖乖地不動。王阿姨趁機撫摸了一下烏鴉的脊背,烏鴉突然跳開,態(tài)度極其堅決。

  王阿姨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止住了,兩天后,就再也不覺得委屈了。烏鴉轉(zhuǎn)移了她的注意力,猶如墜落深淵的時候,突然踩到了一塊橫空伸出來的石板。王阿姨只要有空,就會和烏鴉說說話。她和烏鴉說的話和平時與人說的話是有區(qū)分的。剛開始,連自己都不覺得有什么不同。有一天,王阿姨穿衣服的時候忽然朝烏鴉說了句:“扎不扎心呀?”說完,王阿姨就怔住了,長時間地怔住了。這是和誰說話呢?這話是什么意思呢?王阿姨凝視著烏鴉,忽然,她沖著烏鴉堅定地說:

  “小東西,我說什么你都懂?!?/span>

  從這以后,王阿姨不再顧忌了,她想說什么就說什么,想怎么說就怎么說,甚至發(fā)出連自己都不知道從哪兒學來的腔調(diào)兒。無論說什么,無論怎么說,烏鴉都會久久地偏著腦袋聆聽。王阿姨說起6歲時在大槐樹下揀到小烏鴉那回事,她緊張地問如果當時沒有放在原地老鴰能不能啄她的眼睛?烏鴉凝視著王阿姨,忽然,“呱呱”叫了兩聲。王阿姨如同觸了電,她清清楚楚地聽到了“不不”。王阿姨還試著跟烏鴉講起她的兒子,講起案子的前前后后的經(jīng)歷。王阿姨講得很細,講得很冷靜。烏鴉聽得很認真,時間久了,會在王阿姨嘆氣的時候換一個姿勢,繼續(xù)凝視著她。王阿姨問:

  “你說,我兒子冤不冤?”

  “呱呱?!?/span>

  王阿姨確實聽到了,烏鴉大聲說:“冤冤?!蓖醢⒁痰难蹨I淌了下來,這回,不是委屈的眼淚,是激動的眼淚。王阿姨嗔道:“你又來哄我。”一陣風吹來,烏鴉搖晃了幾下,身上的羽毛被吹亂了。王阿姨伸頭往外看,街道兩旁的梧桐樹被這陣風吹得披頭散發(fā)。王阿姨一把握住了烏鴉,給它捋了捋羽毛,烏鴉雖然掙扎,卻沒有啄她。王阿姨說:

  “可憐的孩子?!?/span>

  王阿姨把烏鴉塞進雨蓬里,又找了塊木板擋在一側(cè)抗風。忙了一陣后,又去兒子的房間,找了一袋小食品。王阿姨想起孫子對小食品的鐘愛,不禁心中一陣發(fā)熱。她將小食品捏碎了送到烏鴉面前。烏鴉左看右看,就是不啄一口。王阿姨更加認定烏鴉通靈,她輕聲贊嘆著:“多么懂事的小家伙啊?!蓖醢⒁虥Q定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買些新鮮的雜糧,她要用最好的食物招待這個小精靈,她要讓烏鴉有賓至如歸的美好感覺。走到物業(yè)辦公室門前,短頭發(fā)小張猛喊著追了出來,擋住了王阿姨的去路。

  “王阿姨,有個事必須要和你說一下?!倍填^發(fā)小張雖然是笑著說的,語氣卻是非常的嚴肅。王阿姨冷冷地看著她,看得小張渾身不自在。

  “王阿姨,你得趕緊把長嘴攆走?!?/span>

  “你說什么?”王阿姨的口氣冷得能有零下20度。

  “我說趕緊把長嘴攆走!”短頭發(fā)小張雖然不和王阿姨對視,語氣卻異常堅決,“小胡的老婆懷孕了?!?/span>

  王阿姨扭頭就走,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這是要鬧哪一出?小胡老婆懷孕和她有什么關(guān)系?懷孕的人怕長嘴的?真是笑話。王阿姨認為這是世界上最低級最蠻橫無理的托詞。王阿姨很早就認識小胡的老婆,印象很不好。王阿姨曾主動和她打招呼,小胡的老婆面無表情,仿佛王阿姨是隱形人一樣。王阿姨回家后和兒媳發(fā)牢騷,還說現(xiàn)在的年輕人太霸道,她本想說“無禮”這個詞,卻沒想到會沖口而出“霸道”這個非常有指對性的詞。兒媳沒有表態(tài),也仿佛王阿姨是隱形人一樣。

  王阿姨拿定了主意,別說烏鴉不是她養(yǎng)的,即便是她養(yǎng)的,誰也沒有權(quán)利下命令將它攆走。她心里一陣難受,一陣委屈。如果兒子沒被抓走,短頭發(fā)小張短頭發(fā)小胡敢這樣欺負她嗎?王阿姨越想越是傷心,她撇下短頭發(fā)小張,扭頭就往家里走,她不想和短頭發(fā)們再糾纏下去了。王阿姨想到花臺上的烏鴉,想到了要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買新鮮的雜糧,就打消了回家的念頭。她繞了一個圈,從南門出了小區(qū)。第二天,或許是第三天,短頭發(fā)小胡又來找過王阿姨。王阿姨沒有客氣,都沒聽他說完一句話就咣地一聲把門關(guān)上了。再后來,短頭發(fā)小胡和短頭發(fā)小張還有社區(qū)的民警一起來敲門,他們來得真不是時候,當時,王阿姨正在洗澡。沒有聽見敲門聲。等她洗完了澡,等她花費很長時間把衛(wèi)生間擦得溜光锃亮的時候,才聽到一聲比一聲焦躁的敲門聲。開門前,王阿姨感覺已經(jīng)不是敲門了,簡直就是在砸門。王阿姨慌忙打開門,看見了滿臉怒氣的小胡。王阿姨急著要關(guān)門,一雙有力的大手把門生生按住了。

  “王阿姨,我是警察!”警察拉開了屋門,“王阿姨,我們接到居民報警,你家養(yǎng)了只鴿子?!?/span>

  “我家什么時候養(yǎng)鴿子了?”

  “是烏鴉?!倍填^發(fā)小胡糾正著。

  “啊,是烏鴉?!本煺f,“王阿姨,你們家養(yǎng)了一只烏鴉?!?/span>

  “怎么了?”王阿姨鎮(zhèn)靜下來,“我救助了一只烏鴉——一只受傷的飛到我家花臺上的烏鴉。你說,我犯了什么法?”

  “這個,不犯法?!本煊行┚狡?,“王阿姨,你聽我說。小胡的老婆懷孕了?!?/span>

  “我不聽?!?/span>

  “王阿姨,你得聽?!?/span>

  “我兒子被抓的時候,你們聽過我說話嗎?”

  “這是兩碼事。”

  “對不起,我要犯病了,哎呦,我要死了?!蓖醢⒁涛嬷乜?,夸張地坐在了地上。警察顯然沒有見識過這個陣仗,他一個勁兒地問有沒有問題需不需要去醫(yī)院。王阿姨伸手去拉門,警察松了手,門關(guān)上的一剎那,王阿姨看到警察緊張慌亂的臉。她差一點兒笑了。同時,也聽到了幾記狠狠地踹門聲。王阿姨猛地站起來,推開了門,她看見警察緊緊摟著短頭發(fā)小胡朝電梯那邊走。王阿姨瞪著他們,如果敢回擊,王阿姨一定會勇往直前的。警察確定她沒有犯法,這讓她心里有底并且感覺如虎添翼。王阿姨一點都不想退步,一絲一毫都不退。不能因為小胡的老婆厭惡烏鴉就慣著她,就由她胡攪蠻纏。她這樣是不道德的,是霸道的。小胡的老婆就是霸道。王阿姨決定和霸道對峙,直到完全勝利。

  王阿姨和烏鴉成了好朋友,不但是好朋友,還是渣滓洞里一起坐牢的獄友。王阿姨管烏鴉叫小蘿卜頭,還讓烏鴉管她叫姐。再對話的時候,王阿姨干脆把主語“我”改為“姐”。

  小蘿卜頭簡直太要強了,這一點,很對王阿姨的脾氣。有幾次,外面下著如注般的大雨,塑料雨蓬被雨水沖倒,小蘿卜頭被雨水澆得團團亂轉(zhuǎn)。王阿姨看著不忍,就把窗戶開了個縫,招手讓她進屋避雨。小蘿卜頭側(cè)臉看著王阿姨,始終沒有越雷池一步。小蘿卜頭的通靈讓人難以置信,不但不進屋麻煩王阿姨,甚至連屎都要拉到花臺外。有一次,王阿姨在街邊隨意往樓上望了一眼,就看見短頭發(fā)小胡家的一側(cè)墻上有一條白花花的鳥屎痕跡。不用問,肯定是小蘿卜頭的杰作了。那一刻,王阿姨內(nèi)心有些愧疚,她又立即昂起了頭,愧疚感一掃而光。

  一個月以后,第二只烏鴉悄然而至。這只烏鴉看起來有些警覺,對王阿姨也不信任。王阿姨幾次和它打招呼,它都無動于衷。每當王阿姨開窗,那只烏鴉就會突地飛走。王阿姨有些著惱,對小蘿卜頭發(fā)了牢騷,埋怨它的同伴不懂事。

  “它應(yīng)該信任我的?!蓖醢⒁虗阑鸬卣f。

  “呱呱”小蘿卜頭昂頭回應(yīng)。

  王阿姨笑了,怨氣消散得無影無蹤。王阿姨拿出一只碗,盛了半碗高粱米放在碟子旁邊。王阿姨說:

  “小蘿卜頭,招呼你的朋友一起吃吧?!?/span>

 ?。?/span>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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