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洼地偏。曾有老人說,當年日本鬼子來掃蕩,怎么轉悠也沒轉悠到團洼。改革開放后,不少村子都先后富了起來,但團洼村除了窮還是窮。
為了找條出路,謝鴻運選擇了當兵。入伍之前,謝鴻運和同村一起長大的青梅,已暗生情愫。倆人偷偷商量好,等謝鴻運退伍復員回來后,登門提親。
兩家雖沒捅破這層窗戶紙,但小兒女的心思,家里大人多少還是琢磨出了一些。青梅娘想,老謝家窮是窮了點,但勝在知根知底。這幾年,和青梅一般大的姑娘都定了親,有的甚至成了婚。但青梅家也沒見著急,眼瞅著這一半年的,謝鴻運就該復員退伍了。
可天有不測風云,一向還算硬朗的青梅爹,突然身體極為不得勁兒,去醫(yī)院檢查,竟查出得了不治之癥,當時就被醫(yī)院留下。為了籌錢給老爹治病,青梅只得挑選了一戶愿意多出聘禮的外鄉(xiāng)人家,把自己匆匆地嫁掉了。兩個月后,青梅爹還是撒手人寰。青梅哭暈在老爹的墳前。
退伍回來的謝鴻運,得知青梅遠嫁,心里好似一下子被人掏空了,失魂落魄地走向村后那座土山。那時,每到暑假,和青梅以及一幫小伙伴在山上瘋跑瘋玩,玩累了,順手摘些野果子吃。那時,青梅都會用一塊繡著蘭花圖案的棉手帕,把野果子擦干凈,遞給自己。
謝鴻運明白,即使青梅能撐到自己回來,又如何?自個還不是得眼睜睜地看著她嫁掉。說到底,這一切還不都是窮鬧得,怨不得誰。
這之后,看似想通的謝鴻運,總感覺心里憋著一口氣,窮了幾輩子的團洼,要一直窮下去嗎?窮還能扎根?在部隊這幾年,謝鴻運眼界開闊了不少。他知道,要想富,先修路。村里多少年來和外界聯(lián)系的通道,一直是那條長長的土路。晴天,只要有車通過,暴土飛揚。雨天,更是泥濘難走。
有了想法的謝鴻運,再也坐不住了。找到老支書家,說了自個的想法。老支書放下吸了一半的旱煙袋說,你小子,打小就淘的沒邊。逮個麻雀,也非要比別人多,有股子擰勁兒。行!只要你敢做,我全力支持。
謝鴻運見天往鄉(xiāng)里跑,軟磨硬泡,鄉(xiāng)政府只象征性地拿了一點錢。這點錢也只是點毛毛雨,連兩里的路都修不了。老支書說,實在不行的話,我召集村民大會,讓大家伙多少捐點。能解決多少是多少。
別看團洼村窮,但也出了幾個走出村子的能耐人?,F(xiàn)如今,人家也都是有錢人了??慑X兒多錢兒稀罕,孩兒多孩兒稀罕。聽說是為家鄉(xiāng)修路,有的人礙于老家還有親人,抹不開情面,象征性地捐了些錢。有的人根本不信,說,捐點錢沒什么??涩F(xiàn)在村官都挺貪,你別是拿我當大肥羊了吧。
最后,還是在戰(zhàn)友的幫助下,解決了問題。戰(zhàn)友的遠方親戚,考察完團洼村后,說,修路的錢我掏了。你也別忙著謝我,我就一商人,沒利的事我不做。路修好后,我再找你。心里樂開了花的謝鴻運,握著人家的手,激動得連連點頭。
錢到位了,事兒就好辦了。不到三月,路修好了。老村長取名富康路。謝鴻運在村頭立了一塊石碑,把捐錢修路的人,無論出錢的多寡,一一刻在了石碑上。
這天,謝鴻運正和大家伙商量著竣工慶典上,該讓哪些人出席。鄉(xiāng)長的秘書找上了門。一進門劉秘書就夸上了,團洼村的路修得好,修得及時。這一會的功夫,就到了你們村。這要擱原先,可是不敢想的。
老支書趕緊把人迎進屋,找煙,倒茶。劉秘書說,你們也別忙活了。我今兒來有件要緊的事。明天的竣工慶典,有記者來采訪,主要是圍繞咱村修的這條路。你們組織村民好好配合一下。這可是宣傳咱村的好機會。劉秘書不放心又指點了幾句才離開。
竣工慶典上,村民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老支書和村里幾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簇擁著鄉(xiāng)長走在富康路上。老村長不停地說著感謝領導支持,感謝鄉(xiāng)長的話,最后鄉(xiāng)長還緊緊握住老村長的手。鄉(xiāng)長說,富康路是鄉(xiāng)政府今年實施的民心工程之一。在鄉(xiāng)鎮(zhèn)府的帶領下,路通了的團洼村會越來越好。
這天晚上,謝鴻運又轉悠到村后的那座土山,坐在野果子樹下,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暗色的夜里,沒人看到,這位抗洪搶險的英雄眼里有水光閃現(xiàn)。
不久,老支書卸任,謝鴻運當選村支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