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寧作家網(wǎng)原網(wǎng)站入口
2016年遼寧文學藍皮書詩歌春之卷——現(xiàn)實春暖 生命花開
來源: | 作者:寧珍志  時間: 2019-12-02
  一年之計在于春。如果把詩人創(chuàng)作的詩歌比作花朵的話,那一定可以和自然界的萬紫千紅相媲美。雖然花開總有花落日,但詩人的心靈之花永遠不會凋敝,往往會經(jīng)過時間隧道的磨礪,愈發(fā)放出奪目光彩。我們欣賞大自然每一度、每一朵的熱烈盛開,因為它們與人類精神獲取與發(fā)展有著一致性,或者說自然之花總是能夠持續(xù)地彌補、豐富我們靈魂色彩的或缺。對于詩人來說,注入自己心靈的花色品種,盡管很難飽和,然而畢竟是人的生命律動,有思想的聲音,有智慧的火焰,有理想的面龐。我們不會妒忌春天給予花朵的笑容,我們備加珍惜詩歌付出的生命色彩。
  姜春浩組詩《鋦》(《鴨綠江》第一期)冷面洞察零度敘述客觀語態(tài)令生活、自然、人情多出了背陰之處的棱角與色澤,細節(jié)的放大使得思想堅硬如冰,很容易教讀者想起梅花。季士君組詩《傾斜》(《鴨綠江》第三期)的內(nèi)心節(jié)奏和詞語節(jié)奏高度融合,令生命在時間的哲學中一再發(fā)揚光大,在慣常的另類發(fā)現(xiàn)中,世界的某種秩序正在個人的視角中悄然建立。李皓組詩《隱藏在松嫩平原最平常的事物》(《星星》詩刊第二期)以物喻人,秉此說彼,于大千世界呈現(xiàn)生命的同質(zhì)與異質(zhì)性,在第一人稱的視角里栩栩如生,土地的波浪是生命里最為沉著的花朵。寧明組詩《知己》(《詩選刊》第一期)亮點頻出,杏花春雨,萬物都有心靈感應,詩人著力發(fā)現(xiàn)這種生命的高潮點位,并且精準命名。左岸組詩《山中》(《詩選刊》第二期),目光咬定青山,心游萬仞,在靈魂的盤升躍動中,故鄉(xiāng)、青春、寂靜、安然都是視閾中的潛在意象,智慧的光澤噴薄而出,蒲公英的種子隨風去向遠方。
  蘇淺組詩《白露之白》(《詩選刊》第三期)于心境如水的澄澈蕩漾中,現(xiàn)代語境下的古典韻致升華出一種脈脈的感動,自然的靈性總是能在人的提升里蔓延成高貴典雅的景致,氣幽如蘭。默白組詩《黑雪》(《長江文藝》第二期),隨意簡略的筆觸速寫著我們司空見慣的事物,并解構(gòu)其意義內(nèi)核,確定其哲學指向。鷹之長詩《缺席者》(《綠風》第一期),一瀉千里的長句式傾瀉著思辨的力量,詩的內(nèi)在邏輯性把看似毫無關聯(lián)的詞語意象有序地排列在一起,道出“缺席藝術家”的因果,令人警醒。顏梅玖在《星星》詩刊、《綠風》詩刊、《滿族文學》《西南軍事文學》《草原》等連續(xù)刊發(fā)組詩,標志著詩人創(chuàng)作又進入了一個新的活躍期。散文化的表述也許更符合心靈的自由程度,如詩人自己所言:“心是無數(shù)容器。心是什么形狀,詩就是什么樣子。”現(xiàn)實維度的迷茫、苦難、悲愴會讓內(nèi)心的成長更具有豐富性和堅定性,血淚澆灌的命運花朵分外動人,并以曲線的暖色溫潤現(xiàn)實。
  在以往評述大連詩群的個體創(chuàng)作我曾有過“大連唐朝”的比喻,現(xiàn)在看來并不為過,上述的大連籍詩人一季度的成果再次佐證,無論是數(shù)量還是質(zhì)量,或者發(fā)表刊物的遍及程度,這還是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逗Q唷冯s志詩歌平臺的有效有力搭建功不可沒,李皓確定的圓心適宜而堅定,詩歌的半徑日益擴大延伸。當然,作為一個地區(qū)的詩創(chuàng)作,葆有鮮明的個人藝術氣質(zhì)與走向尤其重要,好的詩人、好的作品固然要學習、要借鑒,但是絕不能亦步亦趨照葫蘆畫瓢,思想進深不能重復,語句形式更要拒絕雷同。既然樹葉都沒有一片是相似的,何況我們傾心相儀的一枝枝花朵?花團錦簇、百花齊放并不是單純的成語或景致描寫,它們有著深刻的藝術內(nèi)涵和廣博愿景。
  劉川組詩《下雪了》(《詩刊》二月號下半月版)略改昔日風格,暫避鋒芒,直指社會與人性弊端的犀利似乎不見,然而不過是曲筆,細讀會讀出更深意,口語呈現(xiàn)的寓言般的文本讓詩的多義性精彩紛呈,每個讀者都會依據(jù)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作出解讀——薔薇薔薇處處開。川美組詩《我們都是時間的綿羊》(《鴨綠江》第二期)如果區(qū)分一下,我稱其為“情景詩”,即每首詩都帶有現(xiàn)實情節(jié)性的場景,人物活動脈絡清晰可見——在生活的原生態(tài)中提煉情感的濃度和思想的深度,畢竟是流暢的還原之路——一路芳香層次分明,快樂如菊。萬一波組詩《糧食》(《海燕》第一期)《我們的情緒》(《詩潮》第三期),前者恰如奧登的詩歌表現(xiàn),“把靈魂在電報中講清楚”,簡潔、利落、精短的書寫中完成鄉(xiāng)間生命乃至人生世界的體悟;而后者則把生命之間的交流與遭際感給予真切表達,句式也逶迤綿長起來,花朵依據(jù)心靈的感受力度而次第開放。
  宋曉杰組詩《新作八首》(《山花》第二期B版)把現(xiàn)代人與社會的糾葛矛盾濃縮為諸多個人經(jīng)驗,唯其珍貴;提綱挈領一樣的議論也是一雙翅膀,帶領語言飛向生命的縱深處,柳泣花啼。黃文科組詩《馬路上》(《詩潮》第三期)知道生命中有尊嚴,也有詼諧俏皮,獨具一格的語言敘述使得作品趣味橫生,品相十足。娜仁琪琪格組詩《大峽谷也叫紅河谷》(《詩刊》一月號下半月版)壯觀的自然景色繼續(xù)增添心靈跌宕的秩序,審美過程的情感色彩浩瀚而來。劉涵之組詩《表揚》(《鴨綠江》第三期)注重感覺的細膩與準確,捕捉意識流動的有用面,常常在看似輕描淡寫中隱含生命的沉重。商志福組詩《丘陵之上》(《詩潮》第三期)又一次讓遼西的山川草木從心靈的沃土中活靈活現(xiàn),草籽、灌木、秋葉、白楊的結(jié)實存在,一定是質(zhì)樸、忠厚、勤勞的精神寫照。打扮春天的,不僅僅是妖嬈嬌艷的名貴之花,更多的還是那些原野、河邊、鄉(xiāng)間小道聞風搖曳的無名小花。
  柳沄組詩《一夜之隔》(《綠風》第一期),語言意象與語言節(jié)奏的極致性幾乎讓情緒、思想到此為止,毫無二致的精神構(gòu)建不斷趨向作品的完美精致程度,其宗教般的純凈恰如天籟。柳沄是一峰高度,真正的現(xiàn)代漢語詩高度,而高處的花朵開放得冷艷,往往為人忽略所不見。王文軍組詩《正在發(fā)生的事情》(《延河》第二期)其思想情境早已跳出凌河,或者說凌河只是一個點,詩人觀照的還是人在當下的生命形態(tài)。“風”在組詩中是貫穿到底的意象,這一方面強調(diào)自然、土地對人的影響或人對自然、土地的依賴,另一方面凸現(xiàn)鄉(xiāng)村在世界嬗變局勢中的變化瞬間——小中見大。微雨含煙組詩《謝幕》(《海燕》第三期),除卻《最后的腿骨》帶有感性介入的表述外,其余六首均呈形而上的符號化傾向,理性淹沒主觀,詞語彌漫冷色調(diào),這便是詩人的與眾不同——她竭力想開出自己的品格。藍格子組詩《再相見》(《詩潮》第三期)是青春階段生命的三個場面:邂逅、角落生活、痕跡,字里行間流露出希望、搖擺和某種立場。孫琳組詩《因為愛情》(《芒種》第一期)因為有故鄉(xiāng),故鄉(xiāng)的土地、莊稼,甚至是故鄉(xiāng)的月亮,才使得詩人的愛戀有著血緣的出處,放飛理想才能葉落歸根。
  梳理詩人一季度的作品,竟能瞧見一個共有特征,即所有詩人的詩作幾乎都有月亮的意象出現(xiàn),孫琳組詩八首有六首寫到月亮,藍格子三首也有一首寫到月亮,柳沄、蘇淺、顏梅玖、川美、左岸、王文軍、商志福,等等,詩行都有月光的鋪灑??梢院敛豢鋸埖卣f,月亮會貫穿在一個詩人創(chuàng)作的生命始終,沒有月亮的詩篇,就好像午餐缺少米飯一樣。卡爾維諾在《新千年文學備忘錄》中說:“月亮一出現(xiàn)在詩中,就帶來一種輕盈感、浮懸感,一種靜默的魅力。”當然,月亮在東、西方文學的表征與內(nèi)涵是不盡相同的,中國更多的是表現(xiàn)清冷、孤獨、寂寥、思念、懷想、潔凈……無論是古典詩詞曲賦,還是現(xiàn)代詩歌小說,月亮——這朵開放在高天的碩大白色花,既然能照耀古人,也一樣照耀今人。詩人們截取的月色,一定是生命里高遠、圣潔的寶貴部分,一定是和自己靈魂走動的聲音步步合拍。“完美的詩歌,總是能夠接受讀者各個方面的檢視,以尋找其思想或情感或畫面或聲音。”(納博科夫)
  遼寧詩歌創(chuàng)作總體態(tài)勢良好,但近年來缺少全國性影響力。差距在哪兒?一言以蔽之:格局小。囿于個人局部情緒體驗“一事一議”的文字太多,流連景物而不深刻當代人的思想觀照,缺少“大氣象”的精神向度和文化延伸,如同扎加耶夫斯基所說,真正踐行“以某種方式,指導我們達到世界的整體性,達到一個同時擁有神圣性和痛苦、歡樂和絕望的世界——而不是像一個專業(yè)人員,因完全掌握了一種科目而只對一個事情(比如語言、政治、刺槐的花期)感興趣”。尤其“惱怒于那種小詩歌,精神貧瘠,無智慧,一種諂媚的詩歌,卑躬屈膝地迎合這個時代的精神刺激,那種懶惰的職業(yè)官僚的東西,在一團幻覺的污濁的云里迅速地掠過地面”(同上)。
  怎么辦?解鈴還須系鈴人——靠詩人自己靈性和悟性解決,到生活中捕捉靈感進行藝術操練,這個生活絕對不是工廠、農(nóng)村、街道的一線勞動現(xiàn)場,對于詩人來說,“生活不是我們活過的日子,而是我們記住的日子,我們?yōu)榱酥v述而在記憶中重現(xiàn)的日子。”(馬爾克斯語)內(nèi)心主觀生活尤其重要,必須深陷其中。老生常談是讀書。遺憾的是,有的詩人則把讀書僅僅局限在“讀詩”單方面,在此我依然引用扎加耶夫斯基的話語作為耐心提示。“‘只讀詩’意味著某種刻板而疏離當代詩學實踐性質(zhì)的傾向,以為詩歌已與哲學的中心問題無關、與歷史學家的焦慮無關、與畫家的困惑無關、與誠實的政治家的疑慮無關,就是說,無涉于更深、更普遍的文化來源。一個年輕詩人安排閱讀的方式,實際上對于他處理詩歌在各種藝術中的位置非常關鍵。”
  納博科夫在《說吧,記憶》的自傳中寫道:“……在柏林(在那里,誰都會看到那些無處不在的元首肖像)的那個刮風的日子,當我和兒子站在生著黯淡蝴蝶花的花壇旁邊時:看到每朵花的小臉上都有一塊深色的斑點,就像是一撮小胡子,兒子在我頗為愚蠢的教唆下開心得要命,我說它們就像是一大群顫動的小希特勒。”這是1939年的德國。大師就是大師,通過蝴蝶花斑點的小小細節(jié),讓讀者感受的是法西斯在本土喧囂的特殊年代。高超的生活觀察與藝術表現(xiàn)能力,的確值得詩人們品味學習。
  陽光下的盛開最燦爛。大自然花朵的姹紫嫣紅,語言描述或許乏力或許無力,有蒼白性;而一旦心靈的花朵綻放為詩歌經(jīng)典,自然之花顯然無法與其比擬,因為優(yōu)秀的詩篇是人類智慧、思想的結(jié)晶體,具有精神、情感的導向與哺育性,與世長存,不會熄滅。雖然我們面臨當下自然在撕裂、社會在撕裂、人性在撕裂的陣痛期,然而詩人在進入創(chuàng)作情境后,必定有襟懷坦蕩泰然自若的晶亮瞬間,一方面要打開窗子,讓自由的空氣進來;一方面要關嚴窗子,杜絕各方面誘惑的不懈干擾。一切不利于自然與心靈花朵縱情開放的聲音、影像、觀念、做派,請在春天里止步。
  
 

贊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