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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鑿抗日故事
來源: | 作者:姚旭東  時間: 2019-12-03
王老鑿夜襲羊山警察署
(一)
  九·一八事變以后,日本人沒費一槍一彈就占領了朝陽縣城,那一天是一九三三年農歷二月初二“龍?zhí)ь^”。沒幾天這消息就傳遍了朝陽縣,也傳到了清風嶺,是王老鑿的堂弟告訴他的,說日本人進了朝陽城。消息為什么這么快呢?農諺上說“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因為,那時正值八九,朝陽城周圍百里以內的老百姓都要進城買些必要的農資為春耕做準備,所以消息傳的飛快。王老鑿聽到這個消息倒不怎么意外,因為他的弟弟四老鑿過年的時候就跟他說了,說日本人要進攻朝陽了,王老鑿家一共哥四個,他是老大,因他性情耿直,脾氣暴躁,遇事愛犯“鑿”,所以,十里八村的鄉(xiāng)親們就給他起了個外號叫“老鑿”,這樣,時間長了人們也就依次的把其他三兄弟叫“二老鑿”、“三老鑿”、“四老鑿”。九·一八那年四老鑿正在黑龍江的煤礦挖煤,東北軍撤退后,日本人接管了東北各地的煤礦,殘酷的壓榨和奴役礦工為他們晝夜不停的挖煤,四老鑿因為脾氣秉性有點象他大哥,所以性情也有些耿直,脾氣倔犟,經常遭到日本工頭的打罵,有一次他實在忍無可忍,頂撞了幾句,就被日本工頭召集狗腿子給捆起來,在雪地里撥光衣服暴打,還不給飯吃,半夜,四老鑿趁看守喝多了上廁所的工夫逃出了煤礦去投奔抗聯(lián),被日本人發(fā)現(xiàn)后開槍從后面追,四老鑿縱身跳下了懸崖摔傷了腿,逃出來后,拖著傷腿在林子里找了半個冬天的抗聯(lián)也沒找著,沒辦法,他東躲西藏,歷盡艱難,到了快過年的時候,才回到了朝陽老家清風嶺。大哥王老鑿一看老弟弟出去這么多年,媳婦兒沒混上,反倒一瘸一拐地回來了,又聽了弟弟的訴說,當時就拍著桌子破口大罵日本人,說早晚有一天要替弟弟報仇。四老鑿看大哥已經是快六十的人了,怕他氣壞了身子,又快過年了,就急忙說:“大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聽說日本人就快到朝陽了,和我一同回來的北票一個工友說日本人已經在金嶺寺布下了重兵,說過了年兒就打朝陽。”王老鑿一聽說:“好,咱就在家門口等著他‘狗娘養(yǎng)的’!”。發(fā)了一通火,這事兒就算過去了。今天一聽堂弟這么一說,果然是日本人來了,王老鑿心頭就犯了合計了,就覺著渾身不舒服,總有種不是冤家不聚頭的感覺,其實自己也沒和日本人打過交道,甚至就連日本人長的什么樣兒都沒見過,想著自己活大半輩子了,這回可能要攤上大事兒。于是,就天天的在窗戶下擺弄他的獵槍,還時不時的跟幾個愛打獵的嘀嘀咕咕,他老伴是個賢惠的媳婦,知道王老鑿的脾氣,就囑咐他說:“日本人又沒欺侮到你家門兒上,老輩人說過日子忍為高和為貴,誰來了也得讓咱老百姓吃飯,老四的腿雖然瘸了,但是命沒搭上就算萬幸了,好好過日子吧。”王老鑿嘴上答應著,心里卻盤算著今后的事兒。
  過了些日子,到了該種地的時候了,王老鑿就讓大兒子套車去羊山趕集,換換牲口套,再買些農具,四老鑿說:“哥,我‘瘸個搭的’,在家待著也沒意思,我跟侄子一塊去,順便拜訪一下羊山幾個在一起挖過煤的哥們兒。”王老鑿一聽就說:“那就去吧,不過少喝酒,我知道你們‘下窯兒’的湊一塊愛喝,眼下這年月兵荒馬亂的,羊山集上啥人都有,別惹事兒。”四老鑿答應一聲就跟大侄子去羊山趕集了。羊山大集是朝陽縣南部的“整天集”很有名,周圍數(shù)十里的老百姓都來趕集,非常的熱鬧。到了集上,四老鑿就告訴大侄子:“你去給牲口換套吧,我去朋友家‘串門兒’,晌午你就自己對付一口吧,過了晌午我去‘牲口市兒’找你。”然后,叔侄二人就分了手,王老鑿的大兒子叫王俊山,今年快四十了,在他們兄弟三人中,就數(shù)他老實脾氣好,性格也不象他父親那樣倔強發(fā)“鑿”,反倒是象他母親一樣老實厚道,所以,家中每逢有什么事情需要外出,父親都是派他這個長子去辦。王俊山先是到了“牲口市兒”換了“套包”和韁繩,又讓鐵匠鋪的師傅給車轅子釘了幾個鉚釘,然后就把車停在了旁邊,把驢拴好,拿下車上的草料口袋,把驢喂上,跟鐵匠鋪的師傅說了一聲就去買其它的農具了,沒等走多遠,就見前面人都扎了堆,你擠我我擁你的都往前擠,王俊山不是愛湊熱鬧的人,但是,不自覺的也被人群擠兌著往前走,不一會兒就看見前面圍了一大群人,中間有個小平臺,臺上坐著一群穿黑制服的人,都圍著一個穿黃制服腰里挎著洋刀留著仁丹胡的人,臺前面一個穿黑制服帶大蓋帽的家伙正唾沫星子四濺的給大伙訓話呢:“你們大家都聽著,從今天開始……不!從大日本皇軍占領熱河那天開始,這里就是滿洲國了,你們再不是什么中華民國的國民了,現(xiàn)在,朝陽城已經成立了滿洲國朝陽縣政府,根據(jù)我們滿洲國康德皇帝和日本皇軍共同簽署命令,今天,正式在我們羊山成立警察署,署長呢是從朝陽派來的大官兒,叫王文王大署長,是大日本皇軍山下一郎太君親自送來的,今后呢,王署長就長住在咱們羊山,負責維持這一方的治安,并負責消除匪患,保大家的平安,以后啊,各村要任命一個‘保長’隨時聽后調遣,有什么情況及時跟王署長和我匯報,好了,現(xiàn)在,就請王署長講話,大家歡迎!”臺下沒幾個鼓掌的,都問:“這小子誰呀?不就是南街劉老財家的二小子‘二喇嘛’嘛,怎么日本人一來他倒‘洋膀’起來了?”其中有個膽大的就說:“啥‘洋膀’呀,說白了就是認賊做父,甘當狗腿子出賣祖宗唄,呸!啥時候也打不了腰的貨。”接下來,就換那個王署長講話了,他挺了挺肚子,講了一些官話,臺下也沒人怎么認真聽,都要散,有個好奇的人就說:“別走啊,你們看臺中間坐著那個黃皮子了嗎?聽說是日本人,一會兒他準講話,咱們聽聽日本人怎么說話,是不是也說人話啊。”不一會兒,王署長白伙完了,果然,那個穿黃皮子的日本人站起來講話了,手戳著大洋刀,嗚哩哇啦的說了一氣,大家伙一句沒聽懂,王俊山也就擠出人群走了,為什么?因為王俊山不是愛熱鬧的人,今天看了日本人一眼,知道長啥樣就得了,回去跟爹有個交代,無非也就是倆腿支一個肚子,倆鼻子孔出氣,一個腦袋琢磨事兒,不吃飯也得餓死,就是那一身黃皮子衣裳自己倒是頭回見,那色兒跟家里木頭垛里住的禍害雞的“老黃”(黃鼠狼)是一個色兒,咳,管他是誰呢,只要讓我吃飯咱就井水不犯河水。等逛到了晌午,自己在小攤前買了兩張煎餅果子,喝了一碗豆腐腦,就回到“牲口市兒”等老叔,可是眼看著都快等到日頭要偏西了,集上的人是越來越少,也不見四老鑿回來,自己就有點兒著急,正坐不住呢,就聽有人說“這回有熱鬧看了,剛才羊山街里頭出大事兒了,幾個本街在外地‘下窯兒’的煤黑子把警察給打了!”“‘下窯兒’的煤黑子”?王俊山一聽,該不是自己的四叔吧?因為他處事想事比較周全,馬上就聯(lián)想到興許是自己的四叔惹事兒了,于是,二話沒說,站起身來對鐵匠鋪的師傅交代了幾句,就往羊山街里跑,因為羊山大集在小凌河的邊上,和羊山街里緊挨著,所以,沒幾步他就跑到了街里,見人就打聽,剛才出什么事兒了,就有人一五一十的向他說了剛才發(fā)生的事兒。
(二)
  原來,鬧事兒的人當中的確有四老鑿,不過,這事兒不怨四老鑿他們,四老鑿和侄子分手后,就到了朋友二寶子家,二寶子一看是四老鑿回來了,十分的驚喜,他們也都是四老鑿逃跑后,實在干不下去了才紛紛逃回老家的,當初都以為四老鑿死了呢,今天一看彼此都活著回來了,自然是高興,于是,就把其他幾個一同“下窯兒”的哥們兒叫來,一直嘮到了晌午,越說越覺得能逃脫了日本人的虎口死里逃生是不幸中的萬幸,就決定到街里找個酒館要樂和樂和,那時候,羊山街里很小,就兩家酒館,挨著開,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是“街比兒”,一個是一個幌一個是兩個幌,他們幾個直接就進了掛兩個幌子稍大的那家酒館,因為有包間啊,一進屋二寶子就吵吵:“老板,給我們哥幾個弄個雅間,今天我們要好好樂和樂和!”老板一聽趕忙說:“哎喲,幾位,真是不巧,今天我們這兒有包桌,全給人包了,您幾位還是換個地方吧。”二寶子跟著說:“那我們就在外面廳里圍個桌。”老板說:“不好意思,幾位,客人說他們怕吵,外面不讓坐人,照樣給錢也包了。”二寶子一聽問:“這小小的羊山,誰有這么大氣派呀?”老板一聽說:“跟您幾位實說了吧,這不咱們這兒換旗號了嘛,叫什么滿洲國了,今天在咱們羊山成立警察署,說日本人也來了,今天是他們包的,您幾位還是到隔壁湊合湊合吧。呵呵”這二寶子一聽日本人仨字兒,當時這火就上來了:“啥?這日本人都欺侮家門口來了?!到了咱們羊山地界他還趕扯犢子???我今天哪兒都不去,就在這兒了!我看小日本能把我怎么地,我喝酒花錢,我就不信在我家門口他連飯都不讓我吃?!”正吵吵著呢,就見不遠處好幾個警察簇擁一個穿黃皮子的日本人朝這邊走來了,四老鑿一見趕忙拉了拉二寶子說:“兄弟,聽四哥的,咱到旁邊去吃。”二寶子他們還不依不饒地嚷嚷,就見一個警察快速跑過來問:“怎么地?怎么地?吵吵什么玩意兒,告訴你們,現(xiàn)在這是滿洲國地盤兒了,是法治社會,想造反怎么地?!不想當良民了是吧?”酒館老板一見怕出事兒,趕忙打圓場:“呵呵,長官,沒事兒,沒事兒,他們哥幾個因為攤酒錢絆了兩句嘴,都擺平了,來,長官,您往里面請,上等的好茶我都給您沏好了,里面請……”二寶子一看老板這么一打馬虎眼,也就讓了,隨后他們哥幾個便進了隔壁的小酒館點了一桌子菜就開喝,幾個出生入死的哥們喝酒肯定得盡興啊,沒一會兒他們幾個就粗聲大嚷的開始劃拳,“哥倆好啊,五魁首??!……”正熱鬧著呢,跑堂的進來了:“幾位,隔壁警察大爺過來說了,讓你們小點兒聲,說城里來的日本太君怕吵……”哥幾個一聽就急了,“怎么著?怕吵,這喝酒劃拳是天經地義的事兒,他小日本子怕吵上我們中國來干什么?回他們日本去!我們就這德行,愛咋咋地!”四老鑿一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就說:“行,行了,我們小聲點兒就是了。”要說這酒有時候是好事兒有時候也壞事兒,酒過三旬菜過五味,二寶子出去撒尿,他一個下窯兒的,習慣了,也加上今天多喝了幾杯,就沒背人,靠著酒館的山墻開始“方便”,湊巧隔壁那日本人山下一郎從開著的窗戶正好看見,就隨口說了一句:“滿洲人,素質的沒有,真得需要我們大和民族來改造……”,象那樣的,說到這兒就得了唄,偏趕這偽警察二喇嘛想給皇軍拍馬屁,一聽山下一郎這么說,沖著窗外“方便”的二寶子就嚷上了:“撒尿的,我說你他媽還要點兒臉吧,沒聽日本太君說……滿洲人沒……沒什么……素質嘛!”這話一出口可不得了啦,二寶子借著酒勁兒是破口大罵?。?ldquo;二喇嘛,我操你八輩祖宗!誰褲襠大把你給露出來了?!你他媽的管天管地還管人家撒尿拉屎放屁了???你以為有日本人給你撐腰你就‘洋膀’了?日本人是你爹呀?他說啥你都信,這是在我們自己家門口上,就你那兩下子也想管爺爺我,你也不拿鏡子照照,當街住著誰不知道誰呀?!別他媽的狗仗人勢!”二寶子這么一罵可壞菜了,就見二喇嘛咧開大嘴:“哎?我說臭小子,你他媽的還敢嘴硬,弟兄們,給我出去收拾他!”屋里的警察呼啦一下全出來了,隔壁喝酒的四老鑿他們聽著動靜也出來了,手里都拎著凳子,拉開了打架的陣勢,那個日本少尉山下一郎也出來了,四老鑿一看,警察手里都掐著槍呢,當時,一擺手,就想制止自己的兄弟們,可二寶子酒勁上來了,一時半會兒還勸不住,還一個勁兒的罵,啥難聽罵啥,這好不容易摁住了二寶子,那個日本人笑咪咪的走過來了,問四老鑿:“你的,什么的干活?”四老鑿跟日本人打過交道,也知道此時不易激動,就笑著說:“太君,我的良民的干活,”山下一指四老鑿的腿問:“那……這腿的,什么的干活?”四老鑿一聽,剛要說是上山砍柴摔的,沒成想二寶子在一旁大聲嚷了一句:“還不是給你們日本人挖煤弄折的!”山下一聽奸笑一聲:“頂好,給大日本皇軍挖煤頂好!”邊說邊圍著四老鑿的腿轉悠,然后用手一抿仁丹胡,微微一笑說:“腰西,給皇軍挖煤,大大的好,皇軍大大的有賞。”說著話,突然抬起穿著大皮靴的腳照著四老鑿的傷腿狠狠踹去,四老鑿慘叫一聲就趴在了地上,偽警察們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帶警棍,幾下子就把四老鑿給打昏了,哥幾個一看剛要反抗,二喇嘛舉起槍 “啪!”朝天放了一槍,罵到:“干什么!想造反啊?。坎幌牖盍耍?rdquo;山下一郎回身對王署長說:“把他們這幾個腿腳好的統(tǒng)統(tǒng)押回朝陽,明天送到北票繼續(xù)給皇軍挖煤!”就這樣,二寶子哥幾個被日本人給抓進了警察署,四老鑿昏死在了路邊。
(三)
  王俊山聽完事情的原委,二話沒說,直奔四叔受傷的地方跑去,遠遠就看見四老鑿躺在地上,他看了看四周沒人,跑上前去背起四叔就鉆進了胡同,繞了幾個彎,把四老鑿放下,又返回身找個藥鋪,買了些跌打損傷的藥,然后把四老鑿背到自己的車上,套上牲口急急忙忙返回清風嶺,快到傍黑天了,他們爺倆才進溝口,王老鑿和老伴早就等候多時了,老兩口還琢磨呢:大兒子是個老實心細的人,不應該出事兒啊,也可能是老四酒喝多了?那也應該用車拉回來了?正瞎琢磨呢,王俊山把四老鑿給拉回來了,沒等爹媽問,王俊山就把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的跟爹媽說了,一家人趕緊把四老鑿抬回屋,又是上藥又是包扎,一通忙活,忙活完了,老伴回頭一看,王老鑿沒影了,她知道老頭子的脾氣,趕緊出屋,一看,王老鑿正背著槍牽驢呢,老伴上前一把拽住王老鑿:“當家的,你……你干什么去?。∧憬o我回來!”是死活不讓王老鑿出門,“今天你要出去,我就一頭碰死在你面前!那些日本人連東北軍都惹不起他們,你一個糟老頭子不是去送死嘛!嗚嗚”就哭上了。大家伙聽見動靜也都出來勸,王老鑿一看這陣勢,也就執(zhí)拗著回到屋里,這一鬧騰眼看天就黑透了,王老鑿安慰了老伴幾句,說自己哪兒也不去了,這口氣就忍了,以后不往日本人跟前湊合就得了,然后老兩口就睡下了。等到了后半夜,老伴起夜,伸手一摸,王老鑿沒了,當時就懵了,準知道,王老鑿去羊山找日本人報仇去了。的確,王老鑿用緩兵之計穩(wěn)住了眾人,趁著夜黑風高,一個人直奔羊山偽警察署,王老鑿打獵的出身,別看快六十的人了,腿腳利索,子時剛過,就到了羊山,街上是漆黑一片一個人沒有,往前一看,就有一處亮著燈,甭問,那就是警察署,他悄悄靠近,看了看四周無人,因為警察署剛剛成立,又沒有什么防備,王老鑿借勢“嗖”的一下就翻墻進了院,伸手掏出黑布蒙上了面,用手捅破窗戶紙往屋里一看,前屋幾個偽警察睡的跟死狗一樣,他躡手躡腳的來到后屋,一看,屋里就躺著一個人,留著仁丹胡仰面大睡,旁邊放著一身黃皮子衣服,得,就是他,王老鑿輕輕推開門,悄悄走到山下一郎身邊,舉起打獵時候扒獸皮子用的匕首“噗!噗!噗!”就是三下,山下一郎聲兒都沒吭一聲就回東洋老家去了。然后,王老鑿拿起山下的槍,到廂房輕輕的撬開板門,放出了二寶子哥幾個,示意他們跟自己翻墻出去,二寶子他們見有人來救,跟著王老鑿就走,等他們出了羊山街里,來到了小凌河邊,王老鑿揭下自己臉上蒙的黑布說:“你們幾個兄弟聽著,我是清風嶺韓杖子的王老鑿,是四老鑿的親大哥,”哥幾個一聽:“哎喲,原來是大哥救了我們呀!大哥,要是沒你……我們哥幾個就又被日本人押到北票給他們挖煤去了。”王老鑿說:“這次的事情是因我四弟引起的,是他連累了你們哥幾個,今天大哥我把你們幾個救出來,就算扯平了,這次我們捅了大漏子,殺了日本人,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報復,趁天還沒亮,你們有親的投親,有友的靠友,別在羊山待了。”二寶子說:“大哥,你說這話就見外了,禍雖然是我們哥幾個惹的,但是,不也牽連到您了嘛,我們幾個和你們家四哥是過命的交情,這幾年在黑龍江的煤窯里受盡了日本人的氣,實在活不下去了才逃回老家,誰知道他們又追到了咱這兒,現(xiàn)在整個東三省加上熱河都是日本人的天下了,你讓我們往哪兒跑啊?再說了,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們跑了你咋辦?”王老鑿一聽,沉思了一會兒說:“那好吧,你們幾個暫時跟我回清風嶺,不過我有個條件,半年之內你們不許踏出清風嶺半步,否則,大哥也救不了你們了。”哥幾個一聽,紛紛點頭:“一切聽大哥安排!”于是,這哥幾個就跟著王老鑿趁著夜色回到了清風嶺避難,日后他們和“二老鑿”、“三老鑿”、“四老鑿”等清風嶺義士,一同成為了王老鑿家族子弟軍的主要成員,抗擊著日本人的侵略。
  王老鑿在羊山夜襲偽警察署殺了日本人,闖下了塌天大禍,因為日本人占領朝陽城都沒費一槍一炮,沒損失一兵一將,在小小的羊山就死了一個少尉,豈能就此善罷甘休,從此,王老鑿也就和日本人結下了“梁子”,種下了仇恨,這一陣下來就是十四年。十四年中,日本人光大規(guī)模掃蕩清風嶺就達八次,燒殺搶掠,無惡不作,王老鑿帶領家族子弟兵始終巧妙地跟日本人周旋,無數(shù)次的給日本人以痛擊,最后,連日本人自己的報紙上都無奈的刊登出了這樣一條消息——“清風嶺是滿洲地界上唯一的‘中國地’”。
 
王老鑿槍打“出頭鳥”
  一九四三年夏天,王老鑿率領清風嶺石明信溝的老百姓跟日本鬼子已經打了十二年的仗,日本人最終也沒能征服這塊“中國地”,在吃了無數(shù)次的敗仗后,他們改用了“招安”的戰(zhàn)法,想用重金厚祿來拉攏王老鑿。于是,就派出了以日本指導官少右金葉為首的談判團在偽吐默特旗的旗長蒙古人寶音烏勒吉和他的狗腿子何石葛都仍陪同下,開著汽車,拉著一車禮品來石明信溝見王老鑿。
  王老鑿事先接到了信,認為兩國交兵不斬來使,便派自己的大兒子“大棒骨”王俊山到溝口迎接,王俊山為了迷惑敵人以防萬一,領著談判團頂著烈日在山里轉了一個多時辰,最后才到了王老鑿的家,只見王老鑿早已等候在門前用茅草搭的涼亭內,石桌上放著茶壺茶碗,沏的都是本地特產柏山大葉茶。寶音和金葉等人晃晃腦袋,擦去滿頭大汗,王老鑿見狀趕忙說:“哎呀,旗長大人,大老遠的辛苦你們啦,來來來,快坐下喝口茶。”寶音和金葉客氣了幾句互相做了介紹,就落了座,還沒等他們坐穩(wěn)呢,就見那個總務科長狗腿子何石葛都仍搶上前去端起碗“咕咚咕咚”就喝了一大碗,然后又磕磕巴巴地說:“倒……倒上……想不到這山溝里的茶水這么……好喝,解渴啊!”寶音烏勒吉和少右金葉也是渴的要命,端起來一人喝了一碗,日本人金葉放下碗說:“好茶啊,我們大和民族也是精通茶道的,看來老先生也是精通茶道?”王老鑿就客氣道:“哪里,我和你們比不了,我也想去山外面弄些好茶待客,可是,沒有路啊,出不去,沒辦法,只能自給自足,自己想招兒,在山上采些野草樹葉代茶飲了,呵呵。”寶音烏勒吉一聽王老鑿話里有話,馬上插話道:“老先生,我們此次來呢,是為了兩家和好,少右金葉太君命我備了點薄禮,請老先生笑納。”說著就命人把日本罐頭、牛奶、香煙、清酒等物品搬上來,擺滿了一涼亭,順手又從兜里掏出兩千塊滿洲老票,說道:“這是兩千塊大洋,所有這些都是為了兩家和好,永不為敵,在滿洲國康德大皇帝的領導下,共建日滿和諧新秩序。”
  還沒等王老鑿說話呢,同來的那個總務科長狗腿子何石葛都仍又磕磕巴巴的嚷嚷上了:“我……我告訴你,王老鑿,東……西是好東西,可……你必須得和我們簽定個……條約,摁上手印劃上押!”,王老鑿的大兒子大棒骨王俊山一聽有人叫他爹“王老鑿”當時就急了:“你他媽的把你那臭嘴給我閉上,‘王老鑿’也是你叫的?!”何石葛都仍反駁道:“咋的,我……何石葛都仍是……吐默特旗的總務科長,這些好東西是我……置辦的,我都沒來……來得及享受就給你們拿來了,我……我說兩句咋的?!”王俊山一聽:“我管你什么‘何石葛都仍’還是‘喝屎綠豆蠅’的,你不尊重我爹就不行!”王俊山這句話可戳到了何石葛都仍的痛處,因為朝陽街里的人們暗地送他的外號就叫“喝屎綠豆蠅”,他一聽這外號都傳到清風嶺來了,當時就要急眼,少右金葉一看,趕緊出面制止,王老鑿也擺擺手讓兒子一邊站著,然后笑著說:“老鑿就老鑿,我都一把老骨頭渣子了,叫什么無所謂了,名兒就是名兒。就象我們石明信溝,你們叫滿洲國,我不習慣,我還叫中華民國,不過,我認為叫什么并不重要,關鍵是咱不能忘了祖宗是誰?”隨后對寶音烏勒吉說:“你說是吧,旗長大人?”寶音烏勒吉苦笑著回答:“那是,那是……”少右金葉一見王老鑿要說不在行的,就把話接過來說:“我們今天是來談判的,不是來談什么祖宗八代的,還望老先生看看這個。”順手掏出早已擬好的《歸順議定書》遞給王老鑿。
  王老鑿接過來仔細一看,上面寫著什么“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從今天起,取消一切反滿抗日言行,交出所有武器彈藥,換取鋤頭農具,做滿洲國臣民……”王老鑿看完了協(xié)議書,冷冷一笑說:“這就是你們此次來山里的目的嗎?既然是談判,我們就得雙方平等,你們這哪是平等啊,這明擺著就是讓我立刻放下武器投降啊?”寶音烏勒吉一聽趕緊打圓場說:“這都是我從中斡旋磋商后,太君給出的最寬大條件,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啦。”王老鑿哼了一聲回答道:“要那么說,我也有一事不明,要請教旗長大人。”寶音烏勒吉連說:“好呀,只要你同意簽字,咱們開誠相見,旦說無防。”王老鑿一板一眼地說:“你是蒙古后裔,我聽說咱們中國從你老祖宗成吉思汗那兒起就沒讓人小瞧嘍,就沒做過一天亡國奴,也沒奴役過自己的同胞,出賣過自己的親友,更沒有過認賊做父當漢奸蒙奸的!無論是漢人、滿人、蒙古人都是炎黃子孫,我聽說就連日本人都有咱中國的血統(tǒng),你讓我和你一樣聽他們指揮,服從他們,等我們都死了以后怎么去見老祖宗???你不嫌害臊,我還怕丟了我這老臉呢?”少右金葉一聽王老鑿這話當時就不愿意了,把臉一沉說:“放下武器跟皇軍合作有什么不好?既可委以官職,給以厚待,又可保全身家性命,何苦死守山林,眼下大軍兵臨城下,滿洲地界上的匪首,滅的滅的降的降,你就不為你的后路想想?我大日本皇軍看您德高望重,威振四方,視為可合作的朋友,還望老人家給帶個好頭啊!”
  王老鑿的大兒子一聽這話,大喊了一聲:“放屁!,那么多血性的漢子都讓你們給殺了,讓我們投降,沒門兒!”那個“喝屎綠豆蠅”一聽,“刷”就掏出了槍:“放肆??!你……你敢在皇君面前撒野!?活的不……耐煩是吧?!”王老鑿一見,忙擺手呵斥兒子:“住口,人家是來做客的,我們中國是禮儀之邦,怎么跟畜生一般見識?”那個“喝屎綠豆蠅”一聽王老鑿罵自己,氣的嚷道:“你……”
  正在僵持不下,王老鑿的小孫女跑進來了:“爺爺,爺爺,你看今天天上怎么飛來了這么多烏鴉呀,‘呱呱’的亂叫,多煩人啊!”,王老鑿一聽,把孫女攬在懷中說:“孩子,烏鴉是來跟咱家門前的喜鵲爭食的,用不了一會兒,咱家的喜鵲就會找來一大群把烏鴉趕跑。”寶音烏勒吉一聽也趕緊接話茬兒:“對對對,老人家,我們蒙古人崇尚的是翱翔藍天的雄鷹,這群烏鴉飛來實屬晦氣,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嘛‘喜鵲烏鴉一齊叫,吉兇未卜?。?rsquo;”王老鑿一聽,也隨口回擊說:“既然旗長大人和我的小孫女見解相同,那我就成全你們,俗話說‘烏鴉登門,實不吉利。’”說著話,順手拔出腰間的手槍向天上一甩“啪!啪!啪!”就是三槍,就見槍聲響過,三只領頭的烏鴉飄落在寶音烏勒吉、少右金葉和“喝屎綠豆蠅”面前,寶音烏勒吉和“喝屎綠豆蠅”一個看著天上瞬間飛散的烏鴉,一個瞅著地下死掉的烏鴉傻楞楞的張著大嘴發(fā)呆,唯有那個日本指導官少右金葉盯著王老鑿手中的槍目不轉睛地看,當他看到王老鑿手中的槍舊的連準星都沒有的時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腰西……”。王老鑿隨口說了句:“三只不識好歹的家伙,來我石明信溝撒野,撞在了老頭子的槍口上,還想跑?”寶音烏勒吉和“喝屎綠豆蠅”這才醒過腔來,少右金葉說:“老人家果然好槍法,只是隱居在這深山,太可惜了。”王老鑿微微一笑說:“我一個山野村夫在這溝里待習慣了,不想被人打擾,也不想打擾別人,幾位的好意我領了,做客的我以禮相待,打仗的……我奉陪到底,只是不想出這個頭,我們中國有句古話叫‘槍打出頭鳥’。”
  正說著呢,就聽墻外一聲槍響,大家都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就見四老鑿手里拎著只黃鼠狼樂呵呵地走了過來,對王老鑿說:“大哥,您瞧,這‘黃皮子’(偽滿的時候,朝陽人都管日本兵叫“黃皮子”)大白天的就給雞拜年來了,準沒安什么好心,我和弟兄們一槍就給斃了!”說著話,把死黃鼠狼扔在了眾人面前。寶音烏勒吉他們一看是面面相覷啊,驚嘆王老鑿護莊軍的槍法神奇,又見眾護莊軍也各自擺開了陣勢,他們什么話也沒說,找了個話茬兒,就坡下驢灰溜溜地逃出了石明信溝。
  從此,王老鑿槍打“出頭鳥”故事便在朝陽縣南部迅速地傳開了,王老鑿槍法神準,更加深了鬼子漢奸對他的懼怕,同時也大大增加了朝陽老百姓抗擊日本人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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