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夏去秋來,天氣時熱時涼,市場上的蔬菜和水果多了起來,而且成熟度也高了許多,妻子更有了逛市場的積極性。那天,妻子下班回家買了些大棗,讓我看著有些眼饞。妻子是外地人,對朝陽這邊的大棗特別情有獨鐘,吃起來沒完沒了,讓人看著總有一種吃不夠的感覺。我把妻子買回來的棗洗了一些嘗了嘗,感覺很脆很甜,但總覺得少了一種說不清的味道,這不禁讓我回憶起奶奶家院子里的那棵棗樹。
許是地理位置的緣故,一條鐵路從朝陽市區(qū)由北向南穿城而過,于是人們便以鐵路為界,稱所在位置為“鐵道西”和“鐵道東”。這種地理方位的區(qū)分方式對生活在朝陽30歲以上的人來說都比較清楚,從我記事起人們就這么“鐵道西”和“鐵道東”稱呼來稱呼去,說得大人孩子都知道。奶奶家在鐵道西,我在那里度過了快樂的童年。記得奶奶家四四方方的小院很規(guī)整,勤快的奶奶總是把院子收拾得干干凈凈,讓人看著心里亮堂。院里有偏房,有煤棚,有菜園,還有一棵棗樹栽在房前。聽父親說,這棵棗樹是爺爺單位把房子分下來后,爺爺特意到鳳凰山挖了棵幾年生的棗樹栽到院子里,含意“早(棗)生貴子”。說來也巧,爺爺春天栽下這棵棗樹,我在這年的夏天出生了。當我懂事后,奶奶親著我說,她和媽媽每天抱著我看著院子里的棗樹盼著我長。還說院子里棗樹每天都變個樣,我也每天變個樣。那時我什么都不懂,只會笑著看眼前的世界,現(xiàn)在才知道,我和棗樹在奶奶和媽媽眼里的微妙變化那是一種多么厚重的大愛!
因父母忙于各自的工作,我的童年更多的時間是在奶奶家度過的,也可說我是和奶奶家的棗樹一起長大的。我記得,當每年桃紅李白之后看似沉睡的棗樹才漸漸醒來,緩緩地伸展枝芽,那嫩綠色的小葉兒慢慢變成深綠色。在這些葉子中間滋生了許多像小米粒兒樣的花骨朵。到六七月間,這些花骨朵競相開放,一簇簇金黃色的碎花兒擠滿枝頭,顯得那么茂密,那么有生氣。微風一吹,陣陣濃郁的甜蜜香味兒迎面撲來。那時,我喜歡追在奶奶的身后一遍一遍問她什么時候能吃上棗子。奶奶總是笑著告訴我,等棗大了紅了的時候就可吃了。
隨著天氣漸涼,棗樹的葉子由綠變黃,漸漸脫落,那些綠色的棗子漸漸變紅,一串串像無數(shù)火紅火紅的小燈籠。我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和奶奶拿著竹竿兒使勁夠著打棗。我打低的地方,奶奶打高的地方,我倆在院子里樂翻了天。奶奶怕掉下來的棗子砸到我,總會給我戴一頂草帽,而我這個小饞貓一邊打一邊吃,忙得狼吞虎咽。記得奶奶把掉下來的棗子洗凈后送給鄰居們去嘗,然后把剩下的留起來等到中秋節(jié)和家人一起分享,年年如此,直到我上了大學失去這種機會。
后來,爺爺去世了,我看著院子里長得高大滿目蒼桑的棗樹默默地流了許多眼淚,想了很多很多;再后來奶奶也走了,我為她老人家守靈時,看著一邊沉默的大棗樹又流了很多眼淚……
如今我已參加工作,很少回奶奶曾經的住所。記得在奶奶去世的前一年還接到她的電話,她在電話里跟我說,家里的棗子熟了,什么時候等你不忙了回來吃大棗。我知道奶奶是想我了,畢竟我已好久沒有陪伴在她身旁。趕上一個周末我回到奶奶家,看見小院還是那么干凈整潔,只不過棗樹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皺紋,猶如奶奶那飽經風霜的臉。當年的棗樹已經長成了筆直茂密的大樹,而我也是在奶奶的悉心照顧下成長起來。我想,奶奶就像那棵棗樹一樣,夏季讓家人在樹下乘涼,秋季收獲紅彤彤的大棗,對這個家庭永遠都是付出不求回報。我對奶奶說,我去給您打棗子吃,奶奶還是用她慈祥的目光看著我,對我說:“要記著戴上草帽。”那一瞬間,我淚水決堤。
歲月走得很快,轉眼又到了收獲的季節(jié)??粗麛偵腺u的大棗,我想起了奶奶家的大棗樹,便拉著妻子的手對她說,這個周末一定帶她去吃有的味道的大棗。
聽到這話妻子笑了,笑得是那么甜,臉上燦爛如棗。